孙远舟睡到一半感觉掉进冰窖,做爱时他开了空调,他明明记得自己调了睡眠模式。他这么抗冻都冻醒了,她倒是能忍。他压着声音问:“冷不冷?”
没人回答。
“齐佳。”
他一摸,旁边空无一人。
一个激灵,他猛地坐起来,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的脑袋都炸了,顾不上直立性头晕,他去桌上找手机,找一圈才发现是他昏了头,手机在枕头下面。凌晨一点半。
她接得很及时,声音轻快:“你起啦?”再晚一秒接他就要冲下楼了。
“你在哪?”他少见地说了重话,咬字特别使劲。
她听出他上火,嗯啊敷衍着,背景音是摊主的吆喝:“我在外面吃饭,我饿得不行了,我怕吵你呀。”
“行、行。”他按着突突跳的侧额,围着床沿走了一圈,夹着手机开始套衣服,“你不要动。这么晚。我过去。”
“啊,不用。离挺近的一个夜市…我好快就回去了。”
“这边不安全。”
“市中心呢。”
“把定位发我。”他扒拉一把头发,打开免提后台叫车,“你穿外套了吗?”
“穿了,外面可冷…你要不加个衣服吧。”
“你忘拿房卡了。”
“…”到头还是要给他弄醒。她抠着桌角的木屑,没说话。
他毫无起伏:“没事。我带身上了。你就呆那里。”他发现她连包都没拿,她心真大。
孙远舟到得太快了,他是从她背后走来的,她正偷夹一根面条放嘴里,等他来了,她可以装作自己在等他上桌。
才吸溜一半,他拉开板凳坐到她对面,手上拎着她的链条包。她摸不清他脸色,只能给他掰开筷子:“来了啊,你也吃。”
夜市开在十字路口,人声喧闹,年轻人颠倒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孙远舟意识到他已经老了,他和这股锅气不搭调,最近的还要追溯到研一,实验室最后走人的关门关灯役,赶在食堂关门的前刻打包炒面拎走。快十年前。
后面的日子连炒面都没了,进山下井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有的吃就算不错,大多数时候就是揣袋饼。
他把面拌开,这家手艺不行,油大却寡淡:“有醋吗?”
“我给你拿…”
“不用我去吧。”
前面堵着叁个半醉的男孩,正勾着背聊炒股,孙远舟说“让让”没人理他,他径直穿过,把醋瓶顺走了,摊主在后面喊:“用完给我放回来啊!”
“你还生气吗?”她试探。
他不知道她指的是性事把他晾一边,还是半夜不知会偷跑,但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不生气。”
瓶壁一圈结膜的油渍,他扣上盖子:“给我张纸。”
“我没带纸…”
“你包里。”他抽不开手,到时候给她宝贝皮包弄上油点子,叁万的宝贝,她要疯魔了。
不小心把夹层的套带出来,她强装镇定塞回去,孙远舟没反应,用纸巾包着瓶子给人家放回铁板旁边。
“你还想点别的吗?有烤串…什么的。”
“不用了。”油腻腻的,对胃消化不好,目前看来他还没问题,但谁也保不齐天降噩耗,老李的胃癌给他敲响了警钟。
“你不要吃太撑。”他提醒,“垫一垫行了。”
“…哦。”齐佳强行笑了笑,他什么东西也嫌她胖,把自己当男明星了。
孙远舟不再说话,他吃饭安静,但总归不是从小规训的教养,装久了难免有纰漏,像谢坤一丁点咀嚼音都没有,天底下有几个。没钱就会没逼格,这是肯定的。
她点了一碟凉拌菜,上来却是一大盆,不锈钢盆。民风剽悍,她感到丢人,往孙远舟那边推了推,他以为她是要他服务了,开始挑蒜末。
他挑得不快但很仔细,只要夹到她碗里的黄瓜丝是绝对干净清白的,视线穿过他肩,后面坐着个打工仔,电脑半截露出小桌外,以扭曲的斜姿边吃饭边赶工,让她联想到从前的孙远舟。
在她不知道的几年里,他或许就是这样。她不愿意去联想。大家只喜欢天选之子,勤劳在当下毫无高贵可言。他的辛苦应该留在幕后,就不必呈现给她看了。
和李之涌谈恋爱的时候,他抱怨课业重学得累,她亲切地喂他一瓣橘子,心里冷笑直骂去死。她不是来听惨看惨的,同甘可以共苦不行。
加之李之涌要和她A七十二块两毛五…她至今记得这个数字,天崩地裂的震惊她难以言表,连他家的大浴缸也不再光鲜,她指着她家的门叫他滚。
书记的儿子岂是舔狗之辈,“别不识相!过了这村没这店!”,摔上门扬长而去。她怀疑门就是被他搞坏的。
“我不吃了。”她擦擦手,面碗还剩一层底,夹过去,孙远舟摆摆手说他吃不下,能把凉菜吃完就差不多了。
“一共叁十多块,别强迫自己,扔了没什么可惜的。”
他沉默着继续挑蒜,给她挑完给自己挑,垂着眼睛,眉宇低敛。
他又在卖弄他不浪费粮食的优良品质,八荣八耻学得这么好,也没见有人吹捧、宣传。
“我想回去睡觉。”她说,孙远舟停了一下,回答,“那我快点。”
她相信他稳稳的手不会把酱汁弄到她包上,但她还是害怕,于是把叁万块抱到了自己这边。
之所以没带包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她当然知道附近治安不好,有人见了牌子要偷要抢,旅游季更猖狂了。
“明天去这个吧。”她找到旅游攻略发给他,孙远舟只说,“你能起来就去。”
“你叫我起嘛。”
“我自己也不一定能起来。回去都叁点了。”
他不是不能熬夜,非公事性质的熬百害无利,白白消耗身体,很亏。回去路上市齐佳看夜景,给他指城楼旧址上的彩灯秀,他已经阖着眼快睡着了,“嗯?”了一声,靠着车窗,懒得做回应。
他没有得到体谅,她洗澡的时候又这又那,还强调她的裙子让前台洗完一定要熨,他的头沉重而酸痛,等把她半抱上床,关上灯,仿佛打完一场大仗。
孙远舟睡得不太踏实,他隐隐感觉自己病了,但这只是幻觉,事实上他没有任何异常。很多次都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快累死了,以正常人的逻辑,那样的强度肯定会死人,但结果却是好好的。可能他天生就是劳碌命,上天给他派了一堆活,没干完不许翘辫子。
怀里的人并不老实,他管不住的妻子,到处动到处跑,他只能抱紧些,稍微一松,她就会丝滑地溜走。他搂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胸口,她咕哝什么他一律回答“好、好”,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声。
酒店还是好啊,没有嘈杂的车鸣,柔软的床,柔软的女体,她身上的味道迷惑了他,让他兜底的限度更加宽松。只要不触红线,各种事他都归纳进“当然选择原谅她啦”。
她把他呼醒的时候,他正在做梦,年纪大了时常想起以前的事,他梦见齐佳打开饰品盒,说她见缝插针忙了一个月,给他串好了,洗澡也能戴,不要摘下来。
他食言了,和护身符一起挂在后视镜上,每看到他都安慰自己,至少她也有过真心的时候。
梦里他听到她喊他。他呓语:“乖乖…”
“这谁?”他的乖乖把屏幕贴到他脸上,陈倩的头像放大,优雅知性的商务照,一点看不出是汤泉的女老板。
消息:“在处理了,不用催我。”就一条,没头没尾,傻子都能看出来前面记录被他左滑删掉了。
孙远舟被闪得眼睛都睁不开,格开她的手,沙哑说:“陈倩,我姐。”
她才不管陈倩孙倩张叁李四,说实话她也不在意他隐瞒不报,但,她无论如何忍不了穷亲戚,这是她最为愤怒的。“你删掉干嘛,见不得人?”她气势汹汹,光着身子减一分。
“你压到我肋骨了…”
“她找你要钱了?因为你爸迁坟那个事?”她恍然大悟,“孙远舟!你前几天见她去了,是不是!”
他艰难地从她的压迫中挪出来,胳膊被她枕得发麻,他揉了揉:“家里的小事。”
“什么家?我跟你才是一家!”她拽着他,刨根问底,“你给她钱了?”
“没有。”
“最好是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他没有再尝试,手平摊在枕侧。
原地坐了一会,眼看他看起来又要睡过去,一阵毫无来由的茫然淹没了她。
她无法控制这个男人,不管是经济、情感,她都不能把握住,而她当时选择他,却因为她笃定这是一个易于摆布的角色。结果背离初衷,这是很让人失望的。
她甚至没有掌权他的工资卡,孙远舟自己管钱,大头存大额存单,抽小部分买稳健基金,不炒股,外快来源于结项和外审。
她能做的,就是用密码查余额,然后让他清花呗、转钱,小的不限大的没有,有求必应她没必要算计到分厘,他要想密了钱外流,她也找不到什么证据。
她躺下,孙远舟自然地揽住她,她推开,他不再进犯,呼吸清浅,睡相非常好。
她强迫自己复读她妈的名言。就算跟孙离,她能找到更好的吗?
最次,她能找到这样闭眼掏钱的盲人吗?
涉及到钞票,齐佳可以变得无比恶毒,她恨不得世界上所有抠男都被车撞死,鉴于李之涌认识她二十多年,她会留他一命。
想着严肃的话题,她没有任何性欲,离他一大截,玩了会手机就睡着了。
次日她果然没起来,睁眼就到中午,她第一句话是:“我要换新手机。”
见她起来,孙远舟把窗帘拉开,说行,是现在买,还是回去买。她赤裸地蹦下来,牵着他滚到沙发里。
她隐晦地问:“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
他没说话,反正她看起来休息得不错。
孙远舟干苦力的几年,身材算是结实那挂,手臂遒劲有筋,叁角肌那里有个涡,后来坐办公室清瘦下去,只剩薄薄一层肌肉,缺失了很多男性美感。
她感慨:“你去健身吧。”
语气和陈倩让他少吃饭一样,充满怜悯。
“我有时间再去。”他要是有成峻一样多空闲,自然有他那么充沛的睾酮,自从他看到程序员凌晨健身猝死的新闻,他发自内心觉得平时跑跑步就挺好的。
虽然条件有限,但孙远舟其实比大部分人更惜命。和华而不实、纸醉金迷沾边的东西,他打心眼里缺少渴望,理论上讲他的寿命确实应该更长。
半醒未醒的状态是最好搞的,但孙远舟起得过分早,他晨勃起劲的时候齐佳睡得正香,睡奸的玩法对他来说还是太前卫了。
她把他的头按进怀里,他配合地吮吸她的乳头,挺立的两颗很美,她痒得直颤抖,一股热流涌向下腹,肉珠被他吮吸得红肿,脱离温热的口腔,回到空气里变得更加敏感。她“嗯嗯”地亲他,但却不是绵长的吻,亲一口躲一下,像在戏弄他。
孙远舟固定她后颈,定死才能亲得更深,他不经常做这种侵略性的行为,除非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他手上使了力,仅仅一点她就喜悦地咬住他,很多时候如果不是他的鸡巴在进出她家晕约涸诓僖桓鲇⒖〉乃廊恕�
他细微的动作立刻使她欲望高涨,她很容易被挑逗,从小异性间一丢丢肢体拉扯都让她浮想联翩。她是很爱自作多情的。
“我们在酒店做一天怎么样?但我还没打卡别的景点…”
“看你。”
又来了!
她把他抱着她的手打掉。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撑在坐垫上。
“你太敷衍了…”两个人私密共处他都要穿着衣服,她不懂。
“我不主动的话,你好像不会碰我,也没有性欲…可是你也确实会硬嘛。”她伸进鼓包里捋顺他的阴毛,这个姿势太奇怪了,孙远舟不得不一边提防她拔毛,一边分神听她讲话。
“我总是…意犹未尽的,你懂吗?”她试图达意,但高雅的措辞不足以表现她的心理全貌,她要求道,“能不能再猛一点?”
他沉思,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你喜欢什么,婚内强奸?”
“比现在这样多一点,比婚内强奸少一点…”她把手抽出来,嫌恶地把手上的腥味擦在他脸上,“你理解不了吗,装给谁看啊。”
他解开袖口,一副要上手炒菜的架势:“我理解,但这不是说明书,我不一定做得到。我只能说我试试。你要不喜欢了就喊停。”
“哦呼。”她欢呼。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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