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远了,安娜才挥了挥拳头,骂道:“尼玛的,下头男,你才是鸭脖,你全家都是鸭脖!”
她太知道在现在的德国,“老鼠”这个词究竟是什么含义了,那绝对不是某些人的自我调侃“鼠鼠我呀”,也不是什么恋爱脑脑补的可爱的昵称,而是直接就被开除出人籍了。
“高贵”的日耳曼人将其余人种都视作下水道的老鼠,犹太人就是老鼠中的战斗机,安娜作为黄种人自然也是老鼠的一份子。
因为种族歧视而挂掉的安娜对此非常敏感。
痛定思痛,安娜坚决认为这次冒险一点错都没有,她错就错在没有多宰他一笔,这不符合客观经济规律。
因为伟大的导师马克思曾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她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难道就不该多要一点吗?
江婉徽自己逛了一会儿,回来看见安娜在跳脚,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
“是谁把你惹毛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安娜骂骂咧咧,“傻逼的沙文主义爱好者。”
安娜向江婉徽解释了这个词的含义。
江婉徽听了,若有所思,而后摸了摸她的头,道:“到了柏林,你小心点,不要任性了,德国是法西斯国家。”她微微叹了口气,“我们政府不争气,太弱小了,保护不了公民的。”
安娜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江婉徽决定还是多看着她一点,这孩子脾气暴躁,一点就炸。
“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了巧克力,你尝尝。”
江婉徽掰开一颗巧克力放进她嘴里,安娜两只大眼睛顿时眯成了两轮新月。
“好吃。”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脸,江婉徽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她就像是脱离了这个阴云密布的时代,独自一人阳光灿烂着,如果有太阳一样的人,想必就是她这副模样吧。
江婉徽想,她真喜欢她呀,就像喜欢生命,喜欢太阳,喜欢明月,喜欢空气,喜欢清泉,喜欢一切美好事物一样喜欢她。
两人又逛了好一会儿,才前往火车站。
火车一路行驶,到了苏联和波兰的交界地带,她们需要换乘前往柏林的火车。
换乘车辆后,安娜一下子扑在床铺上,开心地打滚。
“终于不用和孔令欣那个烦人精一起了,太开心了!”
江婉徽也深深赞同。
说好的柏林就在前方,胜利就在前方,先忍一忍不要胡乱花钱,但没到半天,安娜又受不了面包香肠的气味了。
坑蒙拐骗到的一点钱全部炫进了嘴里,不仅如此,她还把目光投向了用餐车厢。
嗯,那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
安娜不管,有点钱她就要先享受。
在江婉徽的摇头叹息中,她还是决定先爽一发再说。
战乱年代,说不定明天就噶了,及时行乐才是最关键。
想到她在21世纪卷出的一套房和两辆车,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被发配到这里,安娜就心痛得要死。
她把自己打扮成摩登女郎的模样,皮肤嫩白透着水光的小女孩,不需要化什么浓妆,只需要涂抹点口红,把眉毛描得锋利一点,戴上蕾丝帽,稍微遮住有点幼稚的大圆眼睛,加上她芯子里的熟女气质,就可以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安娜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粗着嗓音流里流气道:“大美人,自己一个人啊,过来我这坐坐呗!”
又双手抱胸,作恐惧状,掐着嗓子说:“啊,流氓,不要!”
“嘿嘿嘿,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呀,你确定吗?今天手术台上也缺一具男尸呢。”
“你!你这个变态女人!你是个疯子!你不要过来啊!”
江婉徽:“……”
她有病这事,不需要多说。
江婉徽完全不为她操心,她不占别人便宜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人敢占她便宜。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成这种怪诞离奇的个性。
安娜向正在看书的江婉徽飞了个吻,“亲爱的,我出去啦,回来给你带晚餐!”
江婉徽连忙道:“不用破费!你省着点花!”
“安啦安啦,我很快回来!”
安娜花枝招展地走向了餐厅车厢,心安理得接受一路的注目礼。
啧,又碰到了那个男人,晦气。
他正迎面向她走来。
过道有些窄,但安娜不打算让路,目不斜视往前方横冲直撞,男人难得生出一丝绅士精神,往旁边靠了靠。
两人错开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安娜当即破防。
“你好贱啊!你才小,你什么都小!”
安娜气得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才蹬着猫步离开。
餐厅车厢,安娜信步而行,想吃什么点什么,卖个萌就能获得比别人更多份量的食物。
她在人群中搜索位置,玛德,又看到那个烦人的男人,安娜直接避开了他,目光一转,看到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也正在望着她。
男人手上戴着戒指,依着他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还没结婚,但她无所谓。
她向他笑了笑,走到他旁边,柔声问道:“介意我坐这里吗?”
男人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女士请坐。”
“谢谢。”安娜摘下了帽子,露出精致纯美的东方面孔。
她慢条斯理用餐,全然不顾对面人的坐立不安。
“先生,我打扰到您了吗?”安娜轻声问道。
“不,不会。”
她也吃饱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默默在心里转译了一段话,幸好原主安娜的文学素养足够深厚。
接下来的演讲,她已经向很多男人表演过,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但这场熟戏她不能够笑场,笑场就gg了,零元购晚餐就泡汤了。
她用深情款款的目光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先生,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男人都不一样,你给我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我听过很多人说自己孤独,但我觉得你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
安娜听到了一阵笑声,从身后传来,不是那个男人的,但应该也是他的同伴。
她控制住情绪,顿了顿,继续说道。
“感觉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一直在伪装自己。你想要一点刺激,一点危险,一点捉摸不透,甚至是一点折磨。你想要过度的东西,你想要不可理喻的沉迷,你想要情绪的烈火炙烤你的灵魂,你想要能够消耗你生命的爱情。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博尔赫斯那句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男人棕色的眸子闪烁着激动的火光,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最终,才颤抖着唇,克制地说道:“是的,女士。”
“在任何时候看到你都会吸引我的目光,即使你面无表情。很多时候我想去了解你,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又觉得你的外界有一层保护膜,我不想打破。你坐在那里我感觉你都要碎了。”
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抓住了她的手,安娜不动声色抽出来,他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缩了回去,“请别这么说,女士。”
妈耶,这老男人着实不太禁得起撩拨,这老房子万一着火了可不得了,她只是想骗一顿晚餐可没打算把自己搭进去。
安娜开始反思是不是做得过火了。
“可以和我说说你吗?”
“我……我只是个乏味且失败的男人。”
“可在我心里,再普通的男人,都有闪闪发光的优点。”
男人叫加布里尔,他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因为心灰意冷,想从苏联回到德国,重新经营他的事业,对了,他是个犹太人。
安娜简直想给这哥们跪了。
“我认为,你不应该回来。”能劝一个是一个吧,算是安娜给他的回报。
“为什么?”
安娜斟酌着语句。
毕竟现在战争还没打响,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还没有达到丧心病狂的程度,集中营究竟是做什么勾当的也要等战后才能揭晓,很多犹太人仍对纳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安娜神秘一笑,“我是个东方人,你知道,东方人有一门神秘的学说叫玄学,隐约可以窥见一个人的未来,我看见了你的未来,它或许在东边,或许在美国,但绝不在德国。”
她说着,看了看手表,道:“很抱歉,时间不早了,我该去找我同伴了。”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安娜随口胡扯:“当然,我叫爱丽丝。”
男人站了起来,急切地问:“你,我应该怎么联系你?”
安娜回眸一笑,如春花绽放,“女人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下次一定告诉你。”
下次一定,就是一定不会。
男人失神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安娜走到门口,将一笔小费塞给侍者,并说道:“我的账在左边第三排男士的身上,还有,请帮我打包一份牛排意面,外加一份水果到10号车厢的1007房,不要透露我的信息,我想留一点神秘感。”
侍者看见她的打扮,以为是交际花,意会般点了点头。
安娜离开后,餐厅里的晚餐还在进行中。
党卫队二级突击队中队长古斯塔夫抽出一根烟,点上,发出一声轻笑,如果安娜在场,很容易就能听出是刚才那声嘲笑。
“犹太人虽然狡猾奸诈,背信弃义,出卖灵魂,但帝国最该防的应是这种来自异国的尤物,她们美貌绝伦,花言巧语,而且翻脸无情,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更不可预测的生物?”
他的好友,德意志国防军陆军上尉费多尔坐在他的对面。
为了执行前往苏联的秘密任务,他把金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受人瞩目的日耳曼容貌也通过化妆掩饰了不少,此时他坐在这里,如果忽视周身摄人心魄的、属于军人的气势,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听见好友的点评,他不置可否。
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如花般的容颜,雪白细腻的肌肤,红润丰满的嘴唇,还有如同绸缎一样顺滑的长发,是一种与日耳曼金发蓝眼截然不同的东方之美,充满着引人遐思的神秘,仿佛那个遥远国度的一抹余晖投落到了西方。
如果忽视那双猫一样的、黑珍珠似的眼睛里的狡黠,她会是一个纯净无暇的女孩,但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分明是独属于女人的性感。
确实是种可怕的,不可预测的生物。他在心里同意了好友的观点。
也幸好他对女色不怎么感兴趣,因此杜绝了这种烦恼。
她是可怕的异国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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