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轻手轻脚打开门,谁知道这扇老旧的门阴我一把,一呀一呀的完全凸显我的出场。
说好的躡手躡脚都是梦。
另一侧的窗户是开着的,夜间的风呼啦啦灌进来,坐在倚靠着墙的木质长椅上的男生,眼瞼微敛,似乎假寐着,环着手臂,好看的眉眼却是纠结着。
难道是吃多了胃胀?压力大了胃痛?还是真的已经怒火中烧到这种程度了……
缓缓朝他走近,一面认真思索着,脚步声达达,他肯定是有听见的。没有开口冷声遏止便是好的开始。
是成功的一半。
「你……」
突然就灵光一闪。我敲敲自己脑袋,回想起拍摄那天他放在桌上的头痛药,咬了唇,忍不住担心。
在他面前矮下身子,微凉的手心触上他的额头,没发烧。飞快跪到椅子上,勾长了手闔上窗户。
真想一巴掌拍拍他的脑门,容易头痛的人吹什么晚风。
「梁镜旬你头痛药放哪里了?」
这男人眼皮微颤,不过轻轻发出一个抗议似的轻哼。动作倒是纹丝不动,脾气大得很。
我好气又好笑,寧愿憋着疼痛都不愿意吃药,当自己还是小学生。
「是不是饮水机旁边那个?」
梁镜旬不爱携带背包。这里是他们经常使用的棚,头痛成惯性的他肯定会将要放在这里。
戳了他被深黑发丝覆盖的脑袋,慢悠悠补一句。「行,你不说我就走了,你慢慢休息,身体不适的人不合适被打扰。」
话落,男生不甘愿的掀了眼皮,笼罩着睡意的眸光里,承载着更多的哀怨与控诉,摸摸鼻子,好像有点闺怨形象。
「叶若唯你太没良心了。」
「我哪里没良心了,大晚上的还来探班的女朋友只有我了,超级贴心。」
「贴心的女友晚餐跟谁吃了?」
拿起扶手旁边放着的玻璃杯去接水,顺道把药拿了,走回他近前放入他手哩,还有温热刚好的开水。
盯着他好好坐起身,满脸不耐烦。
「先把药给我吃了。」
他嘟囔。「你还对我颐指气使。」
「凭你是病人,手无缚鸡之力呢。」
「不就是个小头痛。」他的喉结稍稍滚动一下,分明只是吃药,仍然帅得乱七八糟。
「才几岁年纪就偏头痛,梁镜旬你……」
「叶若唯婆婆、叶若唯护士小姐,别碎念了,吵。」
……我咬咬牙,依言闭上嘴。不管他他又要闹彆扭,见不得他生病难受,他嫌弃我多管间事,没人比他难伺候。
「身体不舒服就直说,干么迁怒外面的人,一群人都跟着你紧张兮兮。」
蹬着脚,瞄了一眼我的后跟,今日路走得多了,难怪脚开始痠疼。与此同时,他最爱出奇不意,扯了我的手臂。
意识过来,我落在他怀抱里,毛呢的短裙与他的棉质的长裤磨擦出轻响,手抵在他的胸膛,发现这姿势曖昧到让人心慌。
「梁镜旬你——你干什么……」
「好意思教训我?你是不是脚不舒服?」
「我……」我才刚不舒服,他眼睛要不要这么锐利了。
见我不甚服气,他瞇了瞇眼睛,显然视线里充满威胁。「不舒服还想瞒着我?你是不是不只欠骂还讨打了?」
「就是今天站久了,这双鞋是新的,有点磨脚。」满不在乎扬着微笑,回去上点药膏,贴创可贴就行了。
他绷着脸,眼光深沉锐利,像要将剖开的感觉。
静止了动作,任由我的手臂搭着他的肩膀,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彷彿是忍无可忍后的无可奈何,
正襟危坐在他左侧腿上,梁镜旬紆尊降贵地抬高我的脚,瞧见我红肿破皮的脚跟,脸色更不好了。
我吶吶开口:「其实没有很痛……」
过了国小就没有过这么胆小的语气。像是跌进雨后的水坑弄脏了校服、贪玩耙着单槓在中途一屁股摔了下来,以及,低头顾着数步没有跟上放学的路队因此迷了路。
一切的一切,事后我总是缩着脑袋,低低缓缓说一句:「把拔我没事回来了。」现在想来,没事两字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梁镜旬显然招数高端多了。
冰凉的手指轻轻脱着皮的伤口周围压一下,疼得我倒抽一口气,马上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知道痛就好好珍惜自己。」
我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歉疚。转转眼珠子,我尤其想拍拍他颓丧的肩,安慰他我不过是戴了一天隐形眼镜,乾了眼睛红了。
「你就这双腿珍贵了。」
……所以说这个男人哪有什么细腻心思。
我扁扁嘴。「值钱的是我的脑子好吗。」
「也是,现在医学界应该挺需要研究脑残的。」
「梁、镜、旬。」
他嗤笑,却是没有接续话题。
起身走到后方,打开饮水机下的柜子,我被放在垫上软垫的长椅上,悠哉晃着半褪着袜子的脚,欣赏他抱着医药箱走进的姿态。
嘻皮笑脸着,「喏。」毫不修耻举着带伤的脚给他。
「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说对了。」
「哪里听来的道理?」
「博学多闻需要告诉你?」
看他不打算解释,我移开注意也不纠缠。
老实说,挺讨厌轻蔑的口吻,谁要我骄傲,可是,眼前这的人的嗓音是特别招人自虐的。
大概是挨骂了还能摸摸自己的额头傻笑,自虐。
虽然有时候确实想拿个什么把他嘴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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