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在河边走的驴子
地下河不知有多宽,河面上方飘荡着蒙蒙水雾气,阻挡了灵眼术视线,也遮蔽神识探查,只能看到十丈以内,河风阴寒,波浪哗哗。
河道上方十余丈高处是湿漉漉黝黑岩石,不时有水滴掉落。
泥灰色河滩斜坡上,张闻风一步一步前行,问道:“河中有甚么古怪吗?”
才走三里不到,驴子已经从河滩寻到四颗大小不一的碧寒晶石,除了第一颗时候比较兴奋新奇,后面几颗驴子咬在嘴里存着,哼哼唧唧的,没有寻到其它属性晶石有些不满。
辛月摇头笑道:“没听说过。这条阴河冰寒刺骨,下水很消耗妖力,也就没谁下河涉水玩了。”
张闻风听得没有古怪,便不去管落后面走走停停的驴子。
“从这里离第二道关口,还有多远?”
“差不多三十里,待会过‘欲陷桥’时候,谨守心神,不要被桥上的无形阴煞影响,我要用自身的妖力和……精血打开另一头的通道,麻烦你帮我护法,可能会有镇守桥头的‘桥灵’现身阻拦,你尽管斩杀就是,无须顾忌。”
辛月脚下速度不算太快,她给后面的驴子留下了时间寻宝。
到了这里,有些隐秘可以与张观主说了。
她是抱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即使撞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她要闯过欲陷桥。
张闻风知道无形阴煞,是一种类似于阴魂的存在,相比阴魂没有那么高的灵智,凭本能行事,在一些年深月久没有超度干净的古战场、万人坑、乱葬岗之类地方,会形成普通阴煞。
阳虚的凡人不小心撞上普通阴煞,会走霉运、命犯小人、体弱生病等。
所以身体弱的普通人,尽量不要在夜间去乡下坟地锻炼胆量找刺激。
世上本无事,许多时候是庸人自扰之。
“‘桥灵’是什么?”
面对张观主的问题,辛月措辞解释道:“‘打生桩’你知道吧?据说当年修造欲陷桥时候,狐妖族先祖抓了两个金丹境修士,不知是巫修还是道修,时间太久,典籍中没有具体记载,将他们打进两头桥墩,镇守着进第二关的通道。”
她陪着笑脸看一眼身边张观主的脸色。
张闻风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这种事情在前世古代又叫“活人桩”,没想到异界用到修士身上,还是拿金丹境修士打生桩,手段更阴损。
他沉默着往前走了片刻,问道:“‘桥灵’有什么修为?”
“桥灵目前的实力应该是介于二阶到三阶之间,它们属于不入轮回之物,与桥共存亡,在灵气潮涨时期,它们慢慢能够恢复三阶实力,灵气潮落它们又会掉落到一阶和二阶之间。”
辛月就担心张观主身上的正气满溢,对当年的邪术不满,还好张观主城府深沉,没有把气撒到她身上,传音道:“我会用准备的祭品,先祷告祭奠一番,尽可能的限制它们的实力。”
张闻风明白了,狐女有手段可以用祭品来削弱桥灵实力。
突然后面传来“霹卡”一声雷响,驴子大叫:“什么鬼东西?”
两人忙回头看去,白色光亮照射下,十余丈外的阴河边,驴子身上雷光噼里啪啦大冒,绑缚着它后腿上的黑乎乎水草一样的玩意,拖泥带水,跳跃着细碎银色雷光,水雾蒸腾。
驴子绷紧身躯,往坡上艰难地跋涉,想要把捆着它的东西给拖上河滩。
水中怪物似乎不想放弃到手美味,发力想将驴子拖下水中。
双方通过“水草”角力,像拔河一样僵持不下。
水边丈余处的河滩,踩得坑坑洼洼。
驴子一道一道雷光噼在水面,道道银色雷光钻入水中游鱼般寻觅怪物踪影。
敢打它的主意,它发了倔驴脾气,也不用雷光噼断缠绕它腿上的无数细长“水草”,有观主可以帮它,无后顾之忧。
张闻风赶到,“曾”一声枣木剑出鞘,剑气往河水边缘一划,再往水中冒泡处一刺。
河水剧烈翻涌,喷溅出道道水柱,射向飞在河滩与水边上空的道士。
张闻风挥剑点刺,击碎表面是水液内里实则为冰晶的水柱,点点澹蓝色冰晶掉进水中,或砸在河边泥沙中,看着水面翻涌出旋涡往深处去了。
水中妖物不易对付,能够借助水力化解攻击。
他想等那家伙冒头,赏它一剑。
狐女打量驴子抖落在河滩上的一堆暗绿色“水草”,用手去拨弄彷佛活物的水草,诧异道:“这是‘水狮鬼妖’的发丝,奇怪啊,这条阴河里什么时候潜进一头水狮鬼妖?典籍中没有记载,我们来过多次,从来没有遇到过。”
灵气潮涨后,三尾妖狐部所有觉醒开窍的妖狐,每三年可以来此地寻宝一趟。
有贪玩狐妖在河边下水玩耍,从来没出过事,只是不好玩,后面便没谁下去。
藏了这么一头危险的鬼妖,想想都后怕不已。
等了半响,河水涛涛没有任何异状,张闻风便不多耗,飞落到七八丈外的河坡上,瞥一眼地上渐渐不再动弹的“水草”,再看一眼朝他呲牙怪笑的驴子。
这货寻到了好宝物,这表情是憋不住想要炫耀,又顾忌狐女在场,想要财不露白。
他对驴子的性情太熟悉。
“找到什么宝物?”
张闻风便满足驴子小小的虚荣心,传音问道。
“一颗彩色石头,好锐利的气息!”
驴子自从上次莫夜帮它在胃壁上开辟出剑丸空间,它便学会了将好东xz进胃室,先前找到的好几颗碧寒晶石,它全部收纳在胃室,但是这颗彩色石头用妖力裹着吞进去,让它不大舒服。
张闻风听得是彩色石头,驴子还特意用了“锐利”这个词,他立刻猜到一种珍稀材料,传音道:“你吐出来,无妨的。”
狐女已经说过,在这片河滩上谁找到的宝物算谁的,她有意让驴子得些好处。
驴子将彩色石头和先后找到的六颗碧寒晶石全部吐在地上。
胃室顿时舒服多了。
辛月将那一捆水草团在手上,用白色火焰烘烤,将水草初步炼制缩小,可以做药材用,看到驴子吐出来的彩色石头,笑道:“这可是难得的‘彩云金’矿石,这么大一块,差不多能提炼出二三两彩云金,驴子运气真不错。”
张闻风上前捡起鸭蛋大的彩云金,这货怎么吞得下去的?
施展出小雨术冲洗干净石头,他在青铜灯小天地闭关那三个月,为了打发枯燥时间,他学会了五行基础法术,不求精通,外出时候可以方便自己。
在手中掂量一下,这颗石头差不多相当于他拼死拼活做任务赚下的所有灵气石,还是有价无市。
当然驴子找到的也就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嘛。
短短片刻,他身家暴涨,这感觉真好。
将彩云金和六颗碧寒晶石收进纳物空间,拍了拍驴子,问道:“刚才那头水狮鬼妖,是怎么偷袭你的?说来我们听听。”
驴子呲牙道:“这颗彩云金是那头鬼妖故意放在水边的诱饵,幸亏我提了一分警醒,没有下水,用一丝雷光卷起石头捞到嘴里,那厮暴起突袭,是个打闷棍下阴刀子的老手,我差了点点没闪开,便和它僵持住了,这不是想着观主你在,便懒得用雷光烧断那些发丝水草。”
张闻风将驴子所言复述给辛月听,这地方是狐妖族密地,以后说不定又会重回狐妖族手中,算是做一个不要钱的顺水人情,对驴子道: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保命要紧,不要以身犯险。你最好是第一时间用雷术灼断缠绕身上的水草,先争取脱困,远离水面河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水中说不定还有其它妖物,抢在我们赶来援手之前,给你一下子,把你拖进河水?你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驴子竖耳听着,老老实实点头:“是我冲动了,下次我知道怎么处理。”
观主以前教过它类似的道理,它这次不是冲动,是想得不够周全。
它就信服观主这一点,真心实意把它当兄弟,不是老瘸子江湖故事中的坏蛋,把兄弟当工具敲骨榨髓利用。
第311章 欲陷桥上,步步衣落
收起那团枯萎乱麻般的青黑色丝线,张闻风和狐女并肩往前行走,两人沟通等会过桥的细节,以便张观主心中有数,拿什么手段应对。
驴子落在后面继续用鼻子寻宝,它不走近河边两丈之地招惹那头水狮鬼妖。
离得太远了,它便飞奔追上,再慢走又寻找一阵,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儿。
驴子吞进胃室的收获,只有它自己知道。
走了约半个时辰,两人一驴来到辛月所说的欲陷桥所在。
此地河滩狭窄,山石崎区险峻。
河风强劲,惊涛拍岸,湿腥气越发浓郁。
辛月取出一顶金光灿灿狐狸兽首头饰戴在头上,神色肃穆,整个人多出一分圣洁气息,从袖口取出香烛纸钱,放在布满青苔的巨大岩石上,又拿出三个有盖的双耳小铜鼎,一字排开摆放,揭开盖子,点起香烛插在铜鼎祭品前,烧了一叠纸钱。
拔出短刃,割破指尖滴几点鲜血在铜鼎中。
躬身拜了三拜,往后面倒退,口中以狐妖族语言祷告。
河风呼呼,狐声腔调古怪似呜咽,萦绕摇曳烛火,高高低低回荡在空中。
张闻风注意到辛月是烧的一炷香,而且香为红黑色,他和驴子在十丈外看着,嗅到飘来的香雾有些许异味,他常年接触烧香,闻出香味不正。
驴子鼻子好使,传音道:“那香火好古怪,嗯,有血腥味。”
张闻风恍然,辛月烧的是血香,用自身鲜血混合香料调制的线香。
以前听钟文庸说过妖修烧香的禁忌,与人族规矩大不相同,除了以血为香,还有以骨为香,为了能沟通上界妖祖,甚至以部族通灵妖物为香,几炷香便是几条性命。
种种稀奇古怪的秘闻,张闻风当初是当故事听。
脚下岩石突然震动,下方的地下河传来巨大轰鸣水声,水雾遽然而起,片刻间遮蔽得前方照亮的发光宝石隐隐约约,只剩一点光亮,不见了辛月的身影。
张闻风察觉此地阴寒气剧增,传音叮嘱驴子一句,取一张阳气符贴在驴子额头。
过了半个字时间,辛月从水雾中缓缓走来,她戴着那顶更添容颜姿色的兽首头饰,洁白额头用鲜血抹出一个神秘符文,面容严肃,轻声道:“请随我来。”
她手中举着白色宝石,行走在雾气中,身上似乎多了某种诡异妖气。
张闻风给了驴子一个放心的眼神,跟在狐女身后,踩着覆满青苔的崎区岩石,走近烛火飘摇香火鸟鸟的巨石,跟着狐女跳上巨石,眼前豁然出现一座横跨河面的石桥,他脚下踩着的是连接石桥的巨大桥墩。
水雾在三丈宽的桥外翻涌,各种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兽叫、鬼嚎、求救、人哭等等,桥下不知镇压了多少冤魂鬼物。
可不像是辛月说的桥上有无形阴煞这般简单。
张闻风身为超度、捉鬼冥差,还身兼青铜灯内镇魂殿判官,对阴间鬼事的了解,阳世间几乎无人能及了,他只要听音闻着鬼气便能摸到一点端倪。
这种本事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的。
似乎是自然而然就会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在暗叹,当年狐妖族先祖修建这座桥,肆意妄为造下的恶孽,报应到后辈身上了,三尾妖狐部差点族灭,不是没有缘由。
世间不存在万全事,没有代代长盛不衰。
起起落落,或者断绝香火才是正常,用邪法强求的结果便是遭受反噬。
道门念经人 第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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