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显示九点整的时候，张仲果然来了电话。

    陈陈按下接听键，把脸凑到了听筒跟前。

    “陈陈？”

    “老师……”

    张仲笑了笑，“接的好快。”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以及对方明显不错的心情还是感染了陈陈，她抿着嘴忍不住也笑了笑，“嗯，一直在等着呢。”

    张仲那边挺安静，好像是在家里头，陈陈想象着他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的安静样子，画面很快在头脑里变得清晰起来。

    “吃过晚饭了么？”

    “嗯，吃了，老师你呢？”

    “我也刚吃过，”张仲顿了顿，“伤口还疼么？”

    陈陈摇了摇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摇头对方是看不见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还好……没有那么疼了，不做太大的动作的话，没问题的。”

    张仲没说话，电话另一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提起了勇气。

    “陈陈，”张仲挺认真的叫了她的名字，“等一个月以后，你去医院拆完线，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很紧张，空出来的那只手下意识在沙发上抠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沙发垫上一个角都抠的开了线。

    “老师？”

    “嗯？”

    “你是在约我吗？”

    小姑娘的问话里明显带着笑意，张仲也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嗯，”张仲很严肃的说着，“就是在约你，你来不来？”

    电话另一头传来吃吃的笑声，张仲静静听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过了好一会，陈陈终于笑够了，软软的回了一句：“好呀。”

    “嗯，那就这么定了，你……”张仲想了想，“你这段时间好好养身体，别想其他的，好吗？”

    “好，”小姑娘今天似乎尤其的乖，“老师，以后每天我都能给你发信息么？”

    张仲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可以啊，随时都可以。”

    “老师，谢谢你今天给我送早餐，还有……还有昨天晚上……”

    “哎，别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仲有些不好意思，平时班里的学生跟他皮惯了，现在有人突然这么好好的跟他道谢，他反倒不习惯。

    “老师，你们也放假了么？”

    “哪能呢，还要去学校写报告什么的，对了，”张仲突然想起什么，“下周一毕业典礼，你……能来么？”

    陈陈顿了顿，大概是在思考。

    “我应该是去不了了，绷带缠的挺紧的，大夫也交代说最好不要太大运动量，明天我跟郑老师请个假。”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学校的事，张仲再抬起头来看墙上的表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陈陈，”他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

    陈陈的声音软绵绵的，八成也早就累了。

    “那老师，我先睡了，明天……明天我醒了之后发信息给你。”

    “嗯，快睡吧，晚安。”

    “晚安。”

    小姑娘挂了电话，张仲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忍不住挑了挑眉。

    明明没聊什么，竟然也挂了这么久的电话。

    他拿起桌上先前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才发现咖啡早已经凉透气了。

    张仲啊张仲，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跟陈陈把话说的那么绝呢？

    ……这不是打脸么。

    他打开背包，掏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纸来。

    学生们一个个都送了同学录来让他写，他足足装了整整一个档案袋，目测就算是每一张都简单写几笔，也要写上一两个小时才行。

    张仲把同学录在桌上一一排开，插着腰叹了口气。

    反正今晚大概也睡不着了，写吧。

    经过了将近一星期昏天黑地写报告的日子，终于迎来了毕业典礼那一天的到来。

    张仲穿着深色西裤和白衬衫，背着手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高一的学生们也被带来站在礼堂里旁听，可大概是还对毕业季没什么共鸣感，一个个左顾右盼，有的还跟旁边的学生偷偷聊着天，张仲站在后头看在眼里，但也懒得去管了。

    吴明从一旁凑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张帅，过得可好？”

    “吴哥，我每天就在你桌对面坐着，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么？”

    吴明吸了吸鼻子，“你说的那是白天，晚上什么样我可不知道。”

    张仲心虚了一下，侧脸看了他一眼。

    “晚上能什么样，还不是在家里瘫着。”

    吴明眼睛盯着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校长，身子朝张仲这边凑了凑。

    “我昨晚十点多给你打电话提示占线，说吧，大晚上跟谁聊的那么欢？”

    张仲朝另一边挪了两步，企图离吴明稍远一点。

    “没跟谁……”

    “没跟谁是跟谁？”

    吴明锲而不舍，追着他也挪了两步。

    拿着话筒的校长顿了顿，好像在朝他们俩这边看。

    张仲咬着牙小声道：“吴哥，你别闹了……一会小心挨批。”

    吴明一脸不在乎，“怕什么，我又不是没挨批过。”

    “……吴哥，你这是不是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昨晚是不是跟陈陈打电话来着？”

    张仲愣了一下，转过脸的时候正对上吴明一脸得意的笑。

    “你……”

    “我蒙的，没想到蒙对了。”

    张仲无语，干脆不接话。

    吴明笑了笑，“挺好的，趁着假期也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什么的，不然等开学了，又是一场异地恋……哎张帅，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当初帮陈陈参考了那么多外市的学校啊？”

    典礼结束之后，张仲跟着吴明来到了学校附近一家啤酒屋，两人要了一扎啤酒和几样小菜，慢慢喝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一的缘故，啤酒屋里没什么客人，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就只剩下靠门口的一桌了，但两人倒也乐得清净，除去讲话的时候不必用吼的之外，也不用再去吸其他客人的二手烟了。

    张仲用筷子戳着盘里的花生米，一下又一下，最后还是吴明实在看不过去，在他手腕上拍了一把。

    “干嘛呢？”

    张仲把筷子放在盘子边上搭着，“没干嘛。”

    “你……”吴明端起啤酒杯啜了一口，“有什么事说出来给吴哥听听，自己憋着也憋不出什么结果来。”

    张仲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低头又叹了口气。

    吴明乐了，“张帅你行不行了？上次当着市领导的面做公开课也没见你纠结成这样。”

    “哎……”

    “好了好了，”吴明放下酒杯，把两只手肘都放在了桌子的边缘处搭着，“我问你，你跟陈陈……现在是什么状态？”

    “没什么状态……就是没事发发信息，晚上打打电话什么的。”

    吴明点点头，“都聊什么啊？”

    “聊学校、聊家里头……还有她养伤什么的。”

    张仲说完，发现吴明正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己。

    “吴哥，你这什么表情？”

    吴明挑起一边眉毛，坐直了身子看过来。

    “你们俩……还没挑明了说？”

    张仲没说话，虽然知道吴明对他们俩的事都清楚，但这么面对面放在明面上说，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来着……

    “张仲，”吴明把身子探过来，“陈陈可都毕业了，你现在还不把事挑明，是打算等她入了学之后跟大学里那些混小子竞争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