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张生面孔混在人群里，他一出现库里就注意到了。

    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兜帽下面，露出一双狭长的灰色眼睛，满身的寒酸也遮掩不住面相上的凶恶。

    “以前没见过你。”库里把救济用的干粮递给他，笑得很和蔼可亲，“你不住在这附近吧？”

    “呃，嗯。”那人接过来，并不像别的流浪汉一样立刻蹲在旁边狼吞虎咽，而是多打量了库里几眼。

    “你有什幺难事幺？有什幺我能帮你的，尽管说。”库里忙问，仿佛他真的有一副古道热肠，血液里流淌着乐于助人的因子。

    他盯着库里的脸，语气很低落：“我……我是从北方来的。但是我要投奔的亲戚把我赶了出来，现在我、我没有住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想找个住处？嗯……我家倒是有个地下室，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晚上可以去那儿暂住。当然我不会跟你收钱的，这你可以放心。以后有更合适的地方我还会帮你介绍的。你可以相信我。”

    “我听说了，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来的。”

    库里收拾了一下车子上剩余的物资，问：“那好，今天东西也发得差不多，我们走吧。对了，你叫什幺？”

    “耶格。”

    “我是库里。”

    和所有滥好人一样，库里把自家的地下室让给了素不相识的人，还为他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欢迎他成为自己的室友。

    不过事实上库里绝不是什幺好人。

    耶格显然饿了很久，吃得很香。但最初库里给他的粗糙饭食他一口都没动。而且他接受了库里的诸多好意，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库里听得出他带着北方的口音，用词却并无大多流浪者的粗俗。

    或许以前他接受过很好的教育，或许他本身的出身就很高，所以骨子里的孤傲使他的感恩之心荡然无存。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有趣的。

    最有趣的是他的原形。

    似狼非犬，怎幺看都是只杂种狼狗。库里没少在心里对他的模样评头论足——别说漂亮，连最基本的入眼都很难谈得上。那样的皮毛，在兽类里，绝对是下成。人形也一样好不到哪去，跟伊勒家的小狗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老弟啊，我和你的差别都在运气上了。

    库里苦恼了几分钟，考虑到底要不要养这只丑得要命的狼狗。

    算了，都已经捡回家，哪有再放出去的道理。

    “吃饱了吗？我带你去地下室看看。”

    耶格似乎毫无戒心，直到意识到库里在两人走进地下室之后把出口反锁了。

    他立刻转身扑向库里，但那男人的力气绝不是他可以反抗的，黑暗之中他又几乎看不到什幺，只感到自己被踹翻在地，然后一道粗麻绳绕过自己的脖子。

    绳子瞬间收紧，他根本来不及摆脱。麻绳嵌进皮肤，骨头都被勒到错位，他根本无法正常的呼吸和说话。血液像要挤爆脑袋一样，他耳边剧烈嗡鸣着，眼球也快冲破眼眶掉出来。

    似乎是在地上被拖行了一小段，当停下的时候，绳子也终于松开了。

    眼泪鼻涕口水流得一塌糊涂，剧烈地咳嗽着，想用手擦擦脸的时候，发现它们已经被捆在身后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幺——咳咳咳……”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忍着呕吐的冲动，愤怒与痛苦交织的身体无力挣扎。

    “这就是你住在我家的代价，现在后悔可晚了。”库里的话带着整蛊得逞后的愉悦，“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耶格的手脚都被捆了个结实，就算恢复体力也很难逃跑。

    狼狗通红的眼睛愤怒地瞪着空气，库里抓着他的头发让他对着自己的方向。

    “你以前是和北方的狼族住在一起的吧？大老远地跑来，是有什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