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敌意没有从前那样严重,却也打消不了戒心。毕竟对方比自己多活了许多岁月, 心中在想的东西是什么绝非他能够轻易猜透。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两双黑眸无声地对视。
纵使心头有万种戒备,也在这一瞬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重光沉在谷底的一颗心突然就活泛了起来,目光触及那双透亮的眼睛,发现分明是熟悉的模样。
虽然林翾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一直以来的惯常笑容,可眼神已经骗不了人——
是林翾回来了。
方才的那一会儿相处,鸾鸟的目光始终是沉静的,就像是深不可测的崖畔幽潭,根本望不到边,触不到底,哪怕是对的人是他,也要更胜一筹。
但林翾则与鸾鸟完全不同。两个灵魂虽然用的是同一张脸,但给人的感觉十分不一样。
林翾的目光始终是柔和的,时时刻刻都带着强烈的包容感,一眼便能触到他的心间某处,令他猛然颤抖。
他的声音都有些微微打着抖,像是对待要小心轻放的易碎物品一般,生怕自己态度不够谨慎,眼前的一切便会被打破。
“你……醒了?”
仅仅三个字组成的一句话,从口中吐出来却是无比艰难。
听见重光的低沉而带着试探的声音,林翾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暂时都被抛开,唇角略微弯起一个弧度,旋即又感到些许苦涩,向下抿了抿。
“鸾鸟不会经常占用我的身体,你不用太心急。”
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他一边抬手,缓缓覆盖上了重光的面颊,身体用了些力气撑起来,将对方向自己的胸口搂住。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这样埋在胸口,丝毫也不挣动,像只温顺而疲惫的大型兽类,隔着衣料喷洒在皮肤上的呼吸是灼热而缓慢的,带了些许潮湿。
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越是不轻易外露,就越是来得迅猛。
重光双手紧紧地反抱住林翾的腰腹间,箍在自己两臂之间,深深地呼吸着林翾的味道。
闷了良久,他才抬起头,脸上恢复了冷静,就仿佛刚刚那个流露出疲态与弱势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他需要林翾做他的港湾,但在短暂的休憩之后,他还是要做林翾的保护者,支撑起一切。
年轻的脊梁既然要用来护着软肋,便必须承受更多。
“你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再多待上几天吗?”
重光以额头抵着林翾的锁骨,声音低沉,言语间藏着不易流露出来的某种歉意。
他没与林翾说明缘由,就只是这样轻声问询。
缘由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有办法将出来,因为这也是虞鸾的条件之一。
只是他们的交易在达成一致的那一刻就正式确立,由某种类似契约的东西束缚,令他只能履行。所以他无法告诉林翾真相,只能尽可能地去隐瞒,让一切都风平浪静地度过。
林翾抿唇不语,十分安静地揽着重光,心头有些许不适。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幅度很轻很缓。
“好。”
他自然是不愿意一个人在这里待着的,房间空旷而安静,门外还有人守着,更像是一种拘禁。只是既然重光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还是愿意勉强迁就一下。
其实比起现在这样他独自留守,重光一个人去寻找解决办法,他更希望重光可以带着他一起。
但仔细想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拖油瓶一样的存在。跟在重光身后,只会让对方畏首畏尾,因为要照顾他护着他而拿不出效率,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
他点了点头,嘴上轻声说着“好”,就被重光抱紧了揉进怀中,腰侧箍得微痛,安全感却十分强烈。
微微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呼出的气流掀开他的发梢,近密无比。
“不会等很久的。”他听到重光这样说。
下意识地,他也用了几分力气去反抱对方,抱住这个年轻的男人。
一切麻烦都源自于他,却要对方去耗费精力。
重光整个人周身的气势全都软化,贴着林翾属于男性却又温暖柔和的身体,不免有些沉沦。
除却沉沦,还有难以抹除的自责,藏匿于心,隐在目光深处。
一想到他要丢林翾一个人在这间空空旷旷的房间里,一整天也与他见不到多久的面,而他竟然是要去为娶别人做准备,他的心头就是愧疚万分。
这种愧疚令他几乎撑不住想要说出实情,却又堪堪强自忍住,转移了话题。
“你与他都说过了什么?”
言语中的“他”,指的无非就是那只鸾鸟。
他信不过那只上古灵兽,尽管对方表露出的一切都毫无恶意。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想听一听林翾与对方是如何达成的共识。
林翾闻言却是浑身都僵硬了一瞬,迟钝了两秒才缓过神来,道了一句,“他现在还比较虚弱,除非想要说什么,否则不会占用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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