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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请君入瓮

    梁毅又看了一眼皇上右臂上的伤疤,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将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臣问了大臣那么多问题,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以下几个。」
    梁毅故意顿了一顿,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才缓缓说道:「这问题和皇上的健康甚至性命息息相关。」梁毅故意说得危言耸听,果然注意到皇上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梁毅指着大臣对皇上说道:「臣问他的是,你可知道皇上右臂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吗?是否已痊癒?是否有何不适?是否有受到感染?皇上可有表示任何不舒服?」梁毅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最后又说道:「只可惜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也不知是他不知道,从未想过,还是漠不关心。」
    大臣一听,又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梁毅的鼻子叫道:「你胡说!你,,,」
    梁毅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紧接着说道:「行,我胡说。那你说说看皇上的伤是如何来的?是否已痊癒?是否有何不适?是否有受到感染?皇上可有表示任何不舒服?」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大臣哪里知道这些?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心想若不说话,岂不让梁毅占尽先机?于是勉强反驳道:「难,难道你知道?」他想梁毅从来没跟皇上近距离接触过,不可能知道这些。
    只听梁毅回答道:「我不知道,才要问你。你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臣,却对皇上的健康或伤势一无所知,怕是妄费了皇上对你的宠信。」这几句话杀伤力很大,可谓刀刀见骨。大臣一时语塞,一边喃喃地骂道:「你胡说!」一边苦苦思考如何辩驳。
    梁毅不等大臣做出回应,转头问皇上道:「敢问皇上触压伤口时,是否有又痛又痒的感觉?」梁毅说这话,就是要引皇上去触摸伤口,慢慢实施他请君入瓮的计画。
    但是皇上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瞪着梁毅。
    梁毅等了一下,见皇上没有反应,心下暗忖,这个混球还真不好对付。他现在多少也摸清了这个皇上的脾性,知道他不喜欢被动,而喜欢部下揣摩上意。如果他现在就去摸伤口,等于受到梁毅的指使,损了自己的威信。其实皇上的伤口是否又痛又痒,皇上早该清清楚楚了,不必现在再摸一次。
    梁毅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如果伤口按下去感觉又痛又痒,这表示伤口表面虽然结疤癒合,里面却尚未痊癒,而且已经有发炎的现象。」梁毅故意停了一停,才缓缓继续道:「若不及早诊治,容忍发炎继续恶化,则伤口会因感染而化脓溃烂,最后会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严重到足以致命。」
    梁毅其实在胡诌,任何一个伤口要復原时,按压都会有又痛又痒的感觉,不一定表示伤口内部在发炎。但梁毅如此说,自然有他的计谋在。
    梁毅危言耸听一番,又自打圆场说道:「当然,臣不是医生,无法从伤口外貌诊断。皇上伤口有没有发炎,皇上自己最清楚。臣只是提议,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趁早医治,以免养痈为患,伤到龙体。」梁毅的措辞,也开始延用了宫廷官宦的词汇,说得头头是道。
    皇上听梁毅说了这许多,始终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阴沉沉地对梁毅说道:「朕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正合你意?」言下之意,再是明显不过,说来说去就是不信任梁毅。
    梁毅听了,只是微微一哂,并无任何异样的表情。他心中很清楚,皇上压根儿就不信他,但他也晓得,自己绝不会笨到跟大臣一样地跪地叩头表示忠心。
    梁毅慢条斯理地微笑说道:「臣知道皇上现在还不信任臣,臣现在也还没能完全信服于皇上。」
    梁毅顿了顿,把话题稍微引开道:「只是臣若要反皇上,早就趁机逃跑了,不会等到现在。臣之所以愿意留下,也是想藉由皇上的庇佑以自保。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集眾人之力共同抵抗外侮才是上策。」此话说来振振有词,在情在理。
    梁毅接着又引回主题道:「皇上的伤口发炎,如果一瞬间就能要了皇上的命,那或许这里有人会额首称庆。。。」梁毅故意用这里有人,把其他人都兜进去,免得只说自己。
    只听梁毅又侃侃而言道:「但伤口发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开始恶化到最后致命,通常要拖个十天半月。这期间伤口会剧烈疼痛,化脓,出血,身体也会发烧,虚弱,食慾不振,甚至腹泻呕吐。。。」梁毅将徵状儘量夸大,以达到恐吓的效果。
    梁毅接着说道:「在这期间,皇上自然会因为身体不适而迁怒眾人,认为咱们没能及早医治皇上,甚至故意让皇上发病。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把咱们都给毙了。」
    梁毅讲得有条有理,继续说道:「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提出替皇上治伤之方。一来可以博取皇上的信任,二来也不用再受到如此的待遇。。。」说罢用手提了提身上缠着的铁鍊。
    梁毅又说道:「臣自认并未得罪皇上,且对皇上有大用。臣也不要求什么,只希望能和大臣一般待遇,不用铁鍊加身,皇上出巡时也可以跟着,不必待在地牢忍受那麝香之气。」梁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加了点幽默,将厕所的臭气比做麝香。梁毅此举,多少也表示自己说话坦荡,心情轻松而无愧。
    梁毅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在一旁的大臣心如吊桶七上八下,深恐皇上信了梁毅而冷落了自己,于是趁着梁毅说话的空档,赶忙插嘴对皇上道:「啟稟皇上,此人心思险恶,皇上切莫中了他的诡计。」
    梁毅听了,不屑地回道:「照大臣的意思,皇上不用治伤了,任其发炎恶化是吗?」
    大臣听了,立刻反驳道:「你胡说!皇上身强体健,龙体安康,伤口自然不药而癒,岂会发炎恶化?」
    梁毅没想到大臣竟会如此愚蠢,这种纯粹諂媚而无用的话,在如此精明的皇上面前,只会达到反效果,于是顺水推舟,加补一刀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希望皇上治伤。」这招很阴毒,简直就在暗讽大臣心怀不轨。
    大臣大声反击道:「你是个卑鄙小人,心思险恶,皇上不会中了你的诡计。」
    梁毅还是冷笑地道:「我是不是卑鄙小人,有没有耍诡计,你比皇上还清楚。」这当然是一句反话,暗示大臣越俎代庖,僭越为臣之道。
    大臣又大声叫道:「你就是。。。」
    冷不防皇上一声怒吼道:「住口!」
    大臣吓得赶紧闭上嘴巴,梁毅则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正怒目注视着他和大臣,也就一句话也不说,坐回椅子上,装模作样地开始玩弄那些电子仪器。
    只听皇上又大声叫道:「朕没叫你坐下!」
    梁毅听了,假装惊慌地又站了起来,心中却暗喜。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梁毅继续说下去。
    梁毅也不拐弯抹角,更不会像大臣那样笨到要问皇上有何吩咐,便直接了当地说道:「其实治伤也不难,趁伤口还未恶化,吃几片消炎片就得了。」
    梁毅开始了他的计谋,不慌不忙地说道:「臣的爱人过去是药剂师,知道一种处方消炎药叫万宝寧,吃了保证没事。」这当然是谎话,姜艷是会计师,不是药剂师,而且万宝寧也是他自己瞎编的,但梁毅赌皇上无从查证。
    皇上瞪着梁毅,沉吟了半晌,瞇着阴沉沉的双眼,冷哼一声问道:「你处心积虑要朕吃消炎药,所为何事?有何阴谋?」
    梁毅听了,心中暗骂这个多疑的皇上,明明已经心动,却还要装模作样,刺探自己,于是假装长叹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回答道:「看来皇上还是无法相信于臣。臣若是怂恿皇上吃砒霜,那皇上可说臣心怀叵测。这消炎药又不是什么毒药,就算正常人吃上几颗也不碍事,臣能有什么阴谋?」
    梁毅见皇上还是一脸疑虑,便加把劲补充道:「其实伤口就算发炎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在平时,即便是化脓溃烂,发烧呕吐,到医院开个抗生素,打一针盘尼西林也就得了。问题是红尘一来,医疗系统全毁,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医生。别说不知道要开哪种抗生素,就算找来盘尼西林,也不知道剂量多少,如何注射。所以一点点小伤,此时都足以致命。」梁毅的分析有条有理,而且特别危言耸听。他的赌注就是任何一个掌权者,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生命。万一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连命都保不了,就更甭说做皇帝了。
    梁毅停了停,又指着大臣说道:「皇上要有疑虑,等消炎药来了,让这位忠臣先试试即可。」
    大臣立刻张着大眼睛,气呼呼地瞪着梁毅,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梁毅不忘调侃他,冷笑地问道:「怎么?你对皇上忠心耿耿,用自己的命替皇上试毒岂有不愿?」
    大臣听了,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你。。。」可是话才出口,又想起了皇上刚刚才发怒叫自己住口,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脸红脖子粗地一脸尷尬样。
    梁毅不想拖泥带水,便转头问将军和格格道:「你们可知附近有什么药房,有处方药万宝寧吗?」梁毅这句根本是废话,这万宝寧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这两个人知道才怪。
    果然将军和格格对望了一眼,一齐摇头。
    梁毅又轻蔑地问大臣道:「你呢?」
    大臣当然也不知道,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梁毅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转头对皇上说道:「臣的爱人过去的药房有这个药,就在臣工作地点附近。」停了停又说道:「不过地点在陆家嘴,离这儿有四十分鐘车程。」梁毅此意,就是要引皇上到他常去的那家药房,他知道那间药房里有他真正要找的药。
    梁毅说完此话,见皇上还是沉吟不语,一隻手把玩着那把左轮手枪,显然还在思考。
    梁毅也不急,以退为进道:「皇上的身子,皇上乾纲独断,或许真是臣多虑了。」停了停又道:「不如先进早膳,再做定夺,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说罢又假装要坐下。
    只见皇上恶狠狠地瞪了梁毅一眼,下令道:「起驾!」
    梁毅慌忙地站起,脸上没有任何特殊表情,但他心中暗喜,这招请君入瓮,已经成功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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