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和小太医之间就算不得清白,傅银钏来了以后,愈发如同做贼一般,连传个讯息都得偷偷摸摸。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佛陀,姜月见得以舒缓下来,眼风一瞟,正撞上在寝殿内安置灯烛,撒下鹅梨帐中香的钱滴珠。
傅银钏人是走了,她的话还留在自己耳中不断回荡。
太后横目盈盈,一时间心里宛如起了毛,总感到有那么点刺挠。分明这个脸如银盘、端庄秀美的女官平日里见了最可心的。
黄昏过去之后,夜色悄然而至,攒金丝缠枝纹葡萄香囊里的烟气,徐徐盈入胸怀。
姜月见还在美人榻上歇憩,昏昏昧昧,半梦半醒着。
突然有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按在她的腰间,感觉极其熟悉。姜月见趴在软枕上,不觉肌肉松弛下来,她将枕上的脸蛋稍侧,望向苏探微,嘴角一勾。
“你好大的胆子,哀家不召,你私自过来,嗯?偷袭?”
苏探微掌下的力度刚刚好,为她舒缓腰间经络,目光浅淡地落在她的身上。
姜月见很受用这样的按摩,久坐伤腰,多少有些儿血脉不通之处,教他这样按着,确实舒和不少。
突然,一道器皿碎裂的声音传来,声音突兀而尖锐,两人一同回眸循声看去,姜月见更是提腰坐起。
碎裂的青花瓷坍落一地,碎片间,钱滴珠立刻跪了下来请罪。
太后宫中的器物样样价值不菲,钱滴珠自知就算将自己卖了或许都抵不上这样一件瓷器,她慌慌张张要收拾,姜月见端坐,身体微微后仰向椅靠,浅笑道:“无妨,收拾好了,便下去吧。”
太后娘娘如是说着,看似隐约带笑,实则眼中没一点温度。
她自是清楚钱滴珠在坤仪宫久了,原是个多么稳重本分的女官。今日不过撞见这一幕,便乱了心。
的确是留不得。
人走以后,几乎还不相信脖子仍然在自己脑袋上,钱滴珠惶惶然,险些又撞着前去送夜食的玉环。
姜月见让玉珠闭门,殿内轻悄无言,唯独药炉的火,煨着紫砂壶,偶尔发出的轻细的哔啵声音。
“哀家让钱滴珠走了,”姜月见微微佝腰,食指上护甲也不摘,居高而临下,蔷薇金丝纹路的坚硬护甲尖端挑起男子的颌骨,迫使他就这般抬高视线仰望于己,太后的嗓音悠闲,但充满上位者的凝视,“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哀家阳奉阴违。”
苏探微撞进太后盈盈眼波间,对方肢体舒展而随性,瞧着三分慵懒,七分威严,他其实并未被气势所恐吓,甚至觉得她这样甚好。
喉结轻轻一滚,“臣没有。”
护甲沿着男人细腻的皮肤轻轻地叩击,尖端几乎要刺入他的血管里去,锐痛无比。
姜月见笑道:“哀家有眼睛放在你身上。钱滴珠喜欢你。”
他皱起了眉,一阵沉默,须臾之后,男人决然地道:“那是她的事。”
姜月见冷哼,“这么说你也不是一无所知。”
男人不说话,形同默认。
姜月见想自己宠他过了火,让这个男人不晓得几斤几两了,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向上报备。在这僧多粥少的皇宫里,宫人自荐枕席的事儿可不少,那些个对食里,就有无数你情我愿抱团的,更别说他一个模样俊俏的正常男人。
“可臣只想要太后。”
男人不躲也不避,更不讳莫如深,沉稳地向她道。
太后怔忪一瞬,指尖松了。
他垂下眼睑,吃痛地抚了抚被护甲刮擦过的皮肤。
眨眼之后,太后再一次握住了苏探微的下巴,这次不见半分怒意,唇色如榴,凤眸含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苏探微抿紧薄唇,却不肯再那句话多说一遍,在太后目光灼灼的审视下,两侧玉白的皮肤沁出淡淡的日暮春云,泛起桃花蘸水一般的绯丽之感。
“再说一次?”
姜月见握住男人的脸肉,手拿把掐,牢牢掌控。
苏探微敛眸,早已红透的耳根愈发显得艳冶,但神情依然清傲皎然。
“臣……”他曲指扣住了太后裙边的一条衣绦,“臣只想要太后。”
指尖缠绕,勾上去,豆绿的衣绦在禁步下慢慢地被抽去,形同解开了太后腰间的罗裙。
“……”
姜月见哪知道小太医会如此热情,被撩拨得也气促微微,可那傅银钏该送来的东西却没送来,太后勉强地压下翻涌的思量,手掌合住,压下了苏探微的手背:“现在还不行。”
太后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任何一个臣子,只怕都难抵挡住香艳的诱惑。进一步,则权势滔天,万人之上。
不知仪王的心术不正,几分是为了权,几分,是为了太后的色。
本就不擅长勾引的男人,掌心热得厉害,被姜月见这么捂着,愈发显得烫,她勾唇,改用温柔的,宛如诱哄的姿态甜蜜地抱住了这个羞得窘迫的男人,指尖摩挲过他的脊骨,“好啦,哀家信你,你只想要哀家。”
苏探微倏地睁开,直直地望向她,让姜月见惊迫的是,他的眼尾竟缀着一丝红。
姜月见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不禁用力拥住他,“好好,哀家错了,哀家不该疑心你。探微,原谅我,嗯?哀家也是在乎你。”
小太医得寸便进尺,顺势反握住太后的柳腰,膝盖向上撑开,立时便翻转了体位,姜月见被他侵略地放倒在美人榻上,嘤咛地轻哼着,男人胁迫般的吻向她的唇压了下来。
太后闷不做声,被吻得七荤八素,身子软绵绵的了。
小太医松开她的唇,也乱了呼吸,指腹擦过身下女子溢出唇瓣的一抹红痕,低声道:“臣本是心如止水,是太后撩拨了臣,那便要对臣负责,朝中之事,重在疑人不用,太后用臣,便要相信臣。”
是的,他说的有道理。
可是,他能放开她么?后脑勺好痛。
苏探微眼眸暗了一下,似乎没看出太后的一丁点求饶,反倒被太后瞳孔中那湿漉漉的水汽助涨了气焰般,再次俯唇亲上了太后。
唇瓣如沾了露水的花苞,晶莹,色泽清亮,还如琴弦一般发着颤。
被他亲上去,柔软的触觉,带动了心里那阵撞击,一次更比一次激烈。
直至喘不过气来,太后娘娘几乎要求饶了,水光潋滟的眸子,漂亮得既惹人怜,又更加激人兽性。
一绺青丝从步摇旁坠落下来,落在她的颊侧。
太后娇喘如兰,胸脯静静起伏,好像被谁欺负了,被亲得口脂深一道浅一道的嘴唇轻轻地嘟着,不知是抗议,还是撒娇。
苏探微声音沉哑,手指缓缓拨开她颊侧的鸦发,“相思相望不相亲?太后思念着微臣么,臣亦思念太后,像这样,抱着太后,亲吻太后的嘴唇,昼夜无眠,心不在焉,太后知道么。”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见两只眼睛里的情绪都是懵的。
如同遇见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自己身上,她是那么小心翼翼,不敢相信。
“你……”
“臣想问太后一道许可令,”苏探微拥着姜月见的腰肢,静静地笃信地望过来,“处置钱滴珠。”
作者有话说:
好大一口醋哟~
第37章
“滴珠姊姊, 你怎么同丢了魂儿似的?”
随行的女侍看出钱滴珠的魂不守舍,好奇地提醒。
钱滴珠这才惊觉,自己掌心捧的绫罗帕落了几张在地, 这些都是太后日常用物, 太后喜洁,对日常用物颇挑剔的,钱滴珠自知犯错, 急将剩下的帕巾给了随行的宫女,弯腰拾起散落的几条帕巾, 低头道:“我去重新清理。”
眼看她消失在夜色深处, 女侍们面面相觑。滴珠姊姊在宫中多年,是最心细如发、滴水不漏的,近日里却不知怎么了, 时常精神恍惚, 屡屡出错。
钱滴珠攥着太后的帕巾, 正要去往洗衣房, 也不知怎的,脚下竟然岔了路。
醒回神时,才想起自己没有提灯,此处宫灯稀少,光影冥迷, 去路也已被湮没在了沿墙斜斜生长的薜荔与荆棘之中。
此处距离洗衣房很近, 是宫中用来囚禁犯事宫人的羁所, 萧条的几丛枯柳, 围堵宫墙, 从里边, 飘出来幽怨凄清的歌声, 如怨如慕,不绝如缕。
钱滴珠心情慌乱,听着很是瘆人,她慌不择路地窜进了另一条窄道。
宫灯尽处闪烁,钱滴珠加快了脚步,蓦然,身后有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颈侧。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钱滴珠觳觫,攥紧了掌心被汗珠浸湿的帕巾,哆嗦道:“是、是谁?”
匕首押解着钱滴珠,她倒退着,被逼上墙根处,后背抵住布满苔痕的青墙。
月色如水,梨云如烟。
满墙萧瑟绿影催动,从一盏飘摇的风灯底下,紧张的钱滴珠睁大了杏眸,望见轮廓逐渐清晰的面容,形貌清雅,眸色深寒。
她张开嘴巴,无声地唤道:“苏太医。”
更深露重,又是内庭,苏太医怎么会在此?
苏太医的眼神冰冷,她往颈侧垂眸,那柄匕首稳稳当当,毫厘之间地操控着自己性命。
饶是钱滴珠再冷静的一个人,也不免心中发憷,抖着嗓道:“你、你这是作甚么?”
苏探微澹然:“告诉我,曾在太医院供职的钱元夏,与你是何关系。”
闻言,钱滴珠目眦欲裂,几不敢相信,静静地望向苏探微。
面前的男子,清风雅月,温和纯良,看起来干净得宛如一张白纸。他为何会在意,并开始调查这桩秘事?
这是谁也不曾揭开过的秘密,钱滴珠以为兄长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追踪了。
她攥紧帕子,摇头:“奴婢不认识什么钱元夏。”
早知她不会轻易承认,苏探微薄唇上扬:“他是你的哥哥,对么。”
钱滴珠的眼眶抖了抖,然而,持续嘴硬:“奴婢不认识,也没有哥哥。”
苏探微赞许:“剑南方言与岁皇相去千里,你官话说得不错。”
一个人能在宫中伪装十几年,实属不易。
钱滴珠再次咬牙,用力摇头:“奴婢说了,不认识什么钱元夏,苏太医为何要咄咄相逼,还要,屈打成招吗?”
她示意自己颈边的匕首。
再深一寸,她的动脉被划穿,性命便岌岌可危。
她眼中的惊惧不是假,然而,倔强也不是假,这件事另有隐情,苏探微的拇指抵在刀首上的环形兽纹,拨了几下铜环,铜环撞击匕首的刀柄,在暗夜里发出令人胆寒的犹如死亡计时的声音。
钱滴珠抖得厉害,一动都不敢动,雪白的额头两侧已沁出了香汗。
苏探微耐心足够,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三日之前,在宫中为宜笑郡主举行和离之时,你趁人注意都分在太和殿上,手持令牌出了宫。”
雀金裘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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