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音前头还没会意,听春棋说得头头是道,当真以为自己昨天被虫给咬了,待走到铜镜跟前,她瞧见,才反应过来那是何物,顷刻间,罪魁祸首连从昨夜里经受过的那种触感都开始慢慢回笼。
春棋拿了药来,却一头雾水被夺过。
“你去瞧瞧早膳备好了没有,突然觉得有些饿了,这上药的事儿我自己来就成。”苏苑音胡诌了个理由,有些做贼心虚地将人给赶了出去。
后来,苏苑音特意选了身绣花线半袖锦交领,领口长,待全须全尾地掩好,才到殿中用膳。
春棋瞧着她一副做贼模样,也不知怎地,打今早起,一见到她家小姐就觉得总说不上来的奇怪。
苏苑音面不改色地用完膳,已是准备今日都决计不出门了。
只这念头才一闪过,便就有人来禀,说是有人来寻她。
待将人请进来,她才知来的竟是佘涂。
定是因着那天叫人给她传话,现在直接将人给招来了。
“今日来看看花圃,顺带来瞧瞧你。”佘涂也不同她假客气,径直坐到了她身边,笑着道。
见她将众人屏退,才又小声道:“听说萧世子跑啦。”
瞧着苏苑音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本想着快些来将好消息告知于她,现下瞧来,只怕是早就知道了。
佘涂顿顿,又才开口道:“西边传来的消息,说当年洛侍郎阖族被流放黄州遇匪时竟还有活口,听那洛家人说,当年假传圣旨率兵叛乱是假,实则是带兵回上京救驾。我寻思着好像也印证此前的那些谣言,所以想着特来同你商量商量。”
“不必商量了。”苏苑音开口,目光沉寂。
“还是照着之前的,添把火吧,但是行事还是得小心些,莫要牵连到善草堂。”
听见她这般说,佘涂像是也并不太意外,只笑着打趣:“你这是做好了准备要站他那头了?”
苏苑音闻言,却只是神情一滞:“我也不知道。”
她不希望牵连父亲兄长,却又不愿瞧见他受伤。
佘涂见状,便就也多少知道她的顾虑,这种事往往都是旁观者清。
于是,她只是怕了拍苏苑音:“中原人不是有句话,自古事事难两全,患得患失反而看不透自己的心意,你还是得跟着自己的心走才是。”
两人说了会子话,佘涂没久留,喝了盏茶便就走了。
苏苑音又发了半会子呆,却是芸贵妃派人来召她。
她纳罕,却也没敢耽搁,径直去了贵妃寢殿,却在殿外瞧见了白慈。
两人打了个照面,白慈状若无事一般,同她行了一礼,有才带着人进了寢殿。
经过了上次的误会,她虽带着春棋已经同白慈道过歉了,白慈也并未怪罪过她们,仍旧是神色如常,便就是连一句气话都没说过。
但是明眼人都知晓她极看重那块玉的。
明明在意却又原谅得那般轻易,倒还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
这回见着芸贵妃,倒是不见她伏于案前作画,少有的坐于琴前抬手抚琴,曲风倒是就如她人一般,很是洒脱淋漓。
“明日丑时,阿阙从南门走,为确保万无一失,我欲亲自去送送,若是有什么也好应对。”芸贵妃道。
苏苑音瞧着芸贵妃面上的喜色,知两人应是见过了,想必误会也该是说清了。
思及此,不由得也发自内心的笑了笑:“一定会顺利的。”
芸贵妃也是难得畅快,忍辱负重这般久,自己总算是可以替阿阙做些什么事。
思及此,她又笑笑,唤苏苑音来弹曲子。
苏苑音点头应是,专捡了首芸贵妃平素里喜欢的。
芸贵妃瞧着她,却不经意瞧见了她颈间的红痕,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失笑。
待人弹完一曲,她便就摆摆手,不叫人再弹了,看着身姿娉婷的姑娘走至自己身侧,她拉过苏苑音的手,笑道:“阿阙性子就是坏得紧,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你可莫叫他吃得死死的,也当偶尔给他些苦头吃,才叫他记你的好,会瞧你的脸色。”
苏苑音起初还一头雾水,只后来似是才想起什么,连忙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如坐针毡,只臊红了脸,不知说什么。
芸贵妃忙笑不迭:“这有什么,当初我同萧黎亦是你们这般,你们感情好是好事,待他此番顺利回去,站稳了脚跟不再任人宰割为难,你们便就成亲吧。”
芸贵妃看了看窗外的大好春光,总算是叫她看见了些盼头。
可殊不知,却是自己,亲手将那点盼头给一一摧毁了。
作者有话说:
阿音不会拖沓太久的,下章就做选择辽。
第87章
次日大晴,是个极好的兆头。
言二一早来辞行,苏苑音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旁的话,只叫人珍重。
言二应过,恭恭敬敬朝着人行礼,转身出门去。
春棋瞧人说走就走,追着人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回来。
自此一别,恐怕要很长时间才会见了,这几日瞧着两人倒是相处得极融洽,春棋是个至纯至性的丫头,分别定是不免会难过。
苏苑音对着人安慰几句,春棋也自是将话都悉数听进去,其实自己也知晓事情轻重缓急,恐怕此刻小姐定是要比自己更忧心不少。
见她肯听劝,苏苑音哂笑,想起昨日白慈淡淡的态度,到底还是理亏,随即走到书桌前叫来春棋。
“那夜里是我们唐突,失手摔坏了白慈姑姑的玉,她虽是未说什么,但是我们还是得补救一二。”
春棋点点头,虽说觉得白慈人瞧着倒是老实巴交,手下却并不留情,那日可下的都是狠手,但是既是小姐说的,那她便就都听。
只是说起那块玉,她还是不解:“可是玉已经摔了,应该如何补救?”
苏苑音拿起笔,蘸了点墨:“那玉于她而言想必是极重要的,那玉只你见过,你且将那玉画下来我瞧瞧,看看能不能找着一样的,再不济相似的也行,便就是当做赔礼,到底也是诚意,总好过没有半点表示。”
春棋虽是接过笔,思虑片刻仍旧迟迟未下笔,只是苦大仇深皱着眉道:“那是块白玉,看那水色瞧着便就像是上品,晶莹剔透的,拿在手里只觉得光滑细腻,纹样更是少见,但是那日光线实在太暗,我怕看岔了。”
白玉?
苏苑音面色凝滞,不管哪种白玉,都算得上是名贵,少则千两,多则上万两不止。
听着方才春棋的说法,那般成色的玉,单凭白慈在宫中当差的那点月银,如何买得了。
或许是宫中贵人赏的?
许是芸贵妃吧。
她点点头,放下疑虑将自己说服:“你且先画画看。”
春棋说好,当即照着那日记忆中瞧见的样子画了个大概,画完便就交给苏苑音去瞧。
苏苑音接过递来的画纸,看着那形似波浪起伏的纹路,倒是有些叫人似曾相识的眼熟。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了在匣子中好生收好的那块玉来比较,瞧着手里那白玉是纹样,似是云彩般流动蜿蜒,同春棋画的倒是有些许相近。
春棋凑近一瞧,有些讶异地捂住了嘴:“这纹样同小姐的这块同心佩好像。”
苏苑音走回榻上坐下,神色并不大松快,低喃道:“不仅只是像,倒不如说这玉,都是出于同一个工匠之手。”
春棋听罢,自是知晓自家小姐手中那块玉的来历,满脸的不可思议,又认真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画错:“白慈怎会有这御赐之物?”
苏苑音眼神有些空,忽地就有些瞧不透眼前的迷雾。
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做事怎会没有半点分寸感,除了冠宠后宫一条,在没旁的什么事落人口舌。
将御赐之物转手送人这种事,即便当真是她做的,永曦帝会半分不察么。
还尚且先不论白慈待那玉时的那般紧张。
“小姐先莫急,即是贵妃娘娘信任之人,这其中必定是有原由的,不若待贵妃娘娘回来,我们再好生问个清楚。”
苏苑音抚着手上的同心佩,约莫是拿在手里久了,玉身再没那么凉,终是叫她感到安心了些。
“等等吧。”她低喃,是说给自个儿听的。
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过了今日,萧阙便就再不必受困于永曦帝,即便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有芸贵妃在那坐镇,怎会生出事端。
况且甘泉宫里有永曦帝的眼线,她不能乱。
春棋吐出口闷气,只觉得明明日头大好,却怎叫人觉得压抑得紧。
她忙甩甩头,看了看一直在失神的小姐,不敢说不吉利的话。
硬捱了会儿,苏苑音照例去了芸贵妃的宫里请安。
纵是芸贵妃此刻已经出了甘泉宫,但是该做的戏还是得做足。
只是见到青叶的时候,苏苑音还是讶异了一瞬。
她是芸贵妃的心腹,竟没同芸贵妃一道去。
青叶见了她,压低声音同她通气:“苏姑娘放心,现下白慈正陪在贵妃娘娘身边呢,白慈性子稳重,身手也好,萧世子那头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苏苑音点点头,勾起点极浅的笑意。
青叶将人请到上座:“今日白慈不在,苏姑娘想喝什么茶,我来给姑娘备吧。”
“青叶姐姐难得清闲,就也别管我了,倒是青叶姐姐想喝什么茶,我给你泡一盏。”她笑道。
青叶听罢也笑笑,边说着边将人带去了茶房:“素来也听闻苏姑娘好手艺,那我便就也不推辞了,苏姑娘来瞧瞧想泡哪种便就泡哪种吧,我不挑的。”
“那就好,苑音定叫青叶姐姐满意。”她回道,信步跟着青叶进了茶房内。
茶房是侧殿专门辟出来的,地方虽是不大,但是茶具却很是齐全,东西也被白慈收拾得规整,粗略看去,瞧不出什么异样。
“这茶房平日里都是白慈在用,所有的茶都一并被归置在那边的架子上,苏姑娘可以去瞧瞧想喝点什么,我去煮水。”
苏苑音点点头,朝着青叶指的方向去,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茶罐都贴着红底黑字,种类虽是多,但也好认。
她拿了写着西山白露的瓷罐,字迹瞧着滞涩,只像是初学,写得并不大流畅。
“这是何人的字迹?”
她没多想,不过随口一问。
青叶刚添好水,顺着声音瞧过来,待看清是什么时,了然道:“这是白慈的字呀,她前几日才开始跟着娘娘学字的,居然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许是因着茶的品类多,为了方便辨认,白慈就想了这主意。”
青叶说完,却迟迟不见苏苑音作反应,随即又唤了一声,却只听见一阵碎裂的清脆声响起,是苏苑音失手打碎了茶罐。
“白慈有问题!”
嫁乱臣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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