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听到了消息心下一慌,有些担心苏落雪现下的情况,必定是受了惊,央着苏齐岳派人先将人给接回来。
可既是高嫁,做的又是侧妃,加之人已经过了府,对方的身份又完全不需顾忌他们苏家,如此怎能说接回来便就接回来。
苏齐岳叹叹气,只说这都是她当初自个儿找的人,现下出了什么,也就该自己受着。
宋氏听罢又哪里肯买账,指着苏齐岳骂了许久,最后自是闹得两相生厌,自己叫人备了马车去了二皇子的府上瞧人。
到底是亲女,不管对方究竟做了多少叫自己失望的事,也终是血脉相连,苏齐岳此刻心中又何尝不担心,只是她既然已经替自己选了一条叫他手伸不到的路,那她自己便就只能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去送嫁的人来回禀喜宴上的事时,苏苑音就在苏齐岳身边,自是将那事情的经过都听得一清二楚,虽面上不露声色,但斟茶的手却微不可闻地抖了抖,将茶水给洒了出去。
朝廷要通缉的钦犯自投罗网回到了上京,还好巧不巧就能全须全尾地混进了二皇子府上对突然发难,行刺萧阙。
巧合出现得太多的时候,便就不是巧合。
现下还同郑佺扯上了关系。
林林总总都反倒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苏苑音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苏蕴之后脚便就来寻她。却也没什么紧要事,约莫是担心她,刻意同她说了会儿子话。
后来父亲也来了,因母亲在二皇子府上伴在苏落雪身边迟迟未归,三人就一齐在苏苑音这处用了晚膳。
用膳的都是一家人,所以也并不刻意拒着些什么规矩。
苏蕴之春闱下场在即,而苏齐岳又是从秋闱一步步走到殿试。
如此,自是也有一番自己的经验体会免不了要多说几句,尤其是发现蕴之的文风同从前那人的越发相似,加之也想说点儿别的话题缓解此刻低沉的气氛,便就只好先拿着苏蕴之开刀。
苏齐岳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样:“最近都在看些什么书?”
见父亲问起,苏蕴之神色一凛,规规矩矩答论语、太学之类。
哪知苏齐岳却冷哼了一声:“现今尘少卿留下的著作已然不多,你是从哪里将人的书寻来的?”
知已叫父亲发现,苏蕴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扶了扶额承认:“不瞒父亲,这是岐山君离京时赠予我的几本孤本,我觉得当年尘少卿作下的策论文章几遍就是放在现今来看,都仍旧胜过书院中的好些夫子,不能拓印流传倒真是可惜。”
苏齐岳听罢,眸中亦是闪过一丝惋惜,但是却并不接他的话,只是道:“此番你下场,若是仍旧沿用他的行文风格,只怕是个三甲的名次都够不上。”
苏蕴之其实也知关于当年安定县的案子虽已经得到了平|反,可是到现下为止,当今圣上都仍旧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甚至还将重提当年之事的朝臣明升暗降地打压。
底下的人又都是看着上头人的脸色行事。
只是他心中却总会有些不忿。
不忿明明是无辜之人却仍旧被拷上戴罪的枷锁,不忿那些经天纬地的文章就此蒙尘。
可是他却人微言轻,当下能做的便就是身体力行,让那人曾经所做的,所说的,以自己的方式来传承。
“父亲便就不会觉得不公吗?”
他费解,如果朝廷已经污浊成这般,他又何必费力进去自讨苦吃,倒不如同岐山君一般寄情山水逍遥快活。
苏齐岳已然是听出了他的话中意,却沉默良久。
苏苑音听着他们的谈论,只是对尘岱的名字也并不陌生,当初在天一观的长明殿中便就听周观主也提到过,且对此一事上亦是颇有怨言。
永曦帝不似表面上的那般亲和,她出宫之前也是早早领会,现在知晓他心胸不大宽广也倒是在意料之中。
如此这般才更叫她担忧现下萧阙同郑佺扯上了干系,不知皇上会不会发难于他。
几人各怀心思,好端端的气氛变得越发低沉,
她想出声打个圆场,却只听父亲终是打破沉默开了口。
“纵是觉得不平,可眼下能做的却不过尽最大的力量去阻止类似的悲剧再发生。你现下不过白身一个,光是嘴上鸣不平,又有何人理会你?”
听罢,苏蕴之面上闪过一丝愧色,苏苑音也像是豁然开朗。
之后还未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府中的下人来禀,说是萧阙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晚上好!越来越冷啦,注意保暖哟~
第80章
天色已然是暮色沉沉,苏苑音本还以为他此番被召进宫中去,加之又同郑佺之间牵扯上关系,必定不会这般轻易脱身。
却没成想人回得比她想的还要更快些。
苏苑音顺着出府的蜿蜒石子小路而去,步子中是连从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一丝慌乱。
出到朱红色的大门,便就看见了那人长身而立,站在石阶之下,背着身后的月光,目光沉寂。
待看见她时,眸中好似才恢复了些神采。
他笑笑,抢走了她的话:“来了?”
她轻抿起唇停在他跟前,打量着人好半晌了,见人像是并没有想同她解释些什么,当即也沉默下来。
过府不进,就只等在门口,半点没有想说一说那件事的意思,倒是还记得将她送到甘泉宫那事,专程来接一趟。
她转头吩咐春棋将收拾好的行囊都搬过来,又绕过他自顾自往那马车上去。
上到那一早便就摆好的梯子还没走几步,就只觉得手臂一暖,像是被身后的人给微微扶了一把。
无需回头也知那人是谁,她沉着脸抽回手,几步上了马车,算是发了通脾气。
片刻后马车外的帘又被掀起,男子躬身进来,方才还显得空荡的车内顿时就逼仄了几分。
她转了转头,刻意没看他,淡淡道:“我的马车小,容不下萧世子这尊大佛,萧世子还是回自己马车上去吧,甘泉宫不远,我便就是自己去也使得。”
她故意将话说得尖酸,存了些气人的心思。
若是他不是个傻的,便就能听得出她的话头,再看看接下来究竟说是不说。
只她倒是忘了,萧阙就从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主,寻找的法子又怎会对他有用。
她突然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眨眼间便就离了自己原先坐的那处,落进了个温暖宽阔的怀里,被乌沉香笼了个全身。
面对萧阙这般荒唐行事,她又气又臊。
她不肯叫他轻易得逞,鼓着劲儿同他挣扎却又被他坚稳有力的大手扶住腰身,一如既往的霸道。
“现下还小么?”他坏笑着问。
苏苑音不理他,只担忧一会儿要叫春棋瞧见,但又实在挣脱不开他,实在忍无可忍之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你是无赖吗?放我下去。”
萧阙被她逗乐,好看的眉扬了扬,大大方方点头:“是啊。”
她气噎,只想唾他一声不要脸。
见她气红了脸,倒是他怕再这么下去,她当真要生气,先开口算是服了软:“莫恼了,我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与你听。”
苏苑音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早这般不就万事大吉,非要整一出别的,虽是这般想,但她也算是大度地下了这个台阶。
“郑佺为什么要行刺你?”
萧阙失笑,叹她从来机敏,总轻而易举就抓到了其间的关窍。比盘问了他一整日的锦衣卫,不知要敏锐多少。
“因为我抢了他手上的铁矿,他义父私自开采铁矿之事败露,亦是我暗中推动。”
她默了默,没有追着过问原由。
只是听到他亲口承认此事,心中却早已不那么惊讶,此前建安县事发的时候她便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是他。
只是郑佺一行人是如何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却安然进了京,又是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混进喜宴之上行刺?
若是这其中只掺杂着一方势力也太难叫人信服,那便就只有有人在其中刻意为之这个理由可以将事情说通。
越想越细思极恐。
“那日君满楼的火,亦也不是意外吧。”她仰头,恰好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棱角分明的轮廓。
只怕那场火,也是专门为他布下。
可是理由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行事那般离经叛道,为什么他们要对他赶尽杀绝。
究竟哪里是因,哪里是果。
思及此,她便就觉得总莫名的心烦,为自己的总是处于未知,处于被动。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问出声:“是二皇子还是…皇上?”
如果是皇上的话,那日的赐婚便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莫不是皇上想用婚事,想用她同苏家来牵制住他,想将人拘在上京,然后再制造一次意外,随便扣上一项罪名,总有能叫他应对不及的法子。
此前在宫里所见所闻之后的那种荒诞的猜想又涌上心头。
这叫她又不由地想起方才父亲同兄长的对话,尘少卿只因他当年的一个疑虑,就将人生生困死于安定县,到后来案情得到了平|反,却仍旧默认朝中对他的排挤。
只是先不论别的如何,总之皇上绝非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宽和。
所以若当真是因为自己,而害他受制于对方,她心中如何安然处之。
萧阙垂眸看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正拽住自己衣袖的手在不断收紧。
他轻笑着将话题岔开,知道她究竟在顾虑什么,但是他其实也不过对那计划就只有六分把握,若说了,只恐叫她徒生烦忧罢了。
“怎地今日你也不过问我是否受伤了。”
苏苑音的思虑被他打断,知他是不愿说,所以刻意扯开了话题,但见他这般说,还是不放心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你受伤了么?”
随即只见他点点头,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分明是分外滑稽,顿时惹得她眸子里的忧虑退去了半边。
“我看看。”苏苑音说罢,作势要坐直起身,往他的袖口处扒拉,却又被他收拢了些手臂,拥得比方才还紧了些。
不由的,叫她觉出有几分珍视之意。
只见他轻送出一口气:“不过一点划伤,不太重,若是实在疼得厉害,抱抱你也能好。”
苏苑音听不得这样的情话,只觉得自己现下耳朵里痒的厉害,她在他衣襟前蹭了蹭耳朵,也像是不由地被那乌沉香勾得迷失了一点儿心智。
她张了张口,发出的语气亦是叫她都错愣的软糯,带着些颐指气使的意味:“那你以后若是受了伤,都要一一禀来。”
萧阙像是也愉悦,沉声笑了笑,带得胸腔微颤,亦也带着她。
嫁乱臣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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