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灰色衣衫的扫洒弟子站在石梯下，着白衣的小童站在石梯的两旁，这阵势搞得涂菱有点紧张。
    宁仇神态自如穿过广场，走上石阶。
    涂菱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鹌鹑，小心翼翼跟在光芒万丈的谪仙后面，只能靠着他的影子辨明前行的方向。
    正殿的宏大和辉煌超过了涂菱的想象，巨大的金身神像低眉垂眸，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世人。
    木心道人穿着镶金丝的道袍，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持拂尘，神情严肃地站立在供桌前，丝毫不见之前老顽童式的调皮。
    他的三位徒弟站在两边，均是穿着正式的道袍。
    在他们身后，站着各自门下的弟子，其中有认识的，也有眼生的，其中只有一个女孩子，三师伯门下的苏沐墨。
    涂菱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师伯身后的洛云霄。
    在这种严肃环境下，两人都不敢过多交流，眼神匆匆交汇之后又迅速离开。
    “宗主，我带涂菱过来了。”宁仇弯腰行礼。
    涂菱也跟着请安：“宗主。”
    “好。”木辛道人微微点头，“既然人都来齐了，不说废话，拜师仪式正式开始。”
    “是。”
    宁仇站到了右边，涂菱站在宁仇身后。
    木心道人先是给神像上了一炷香，又拿出一本用皮革包裹住的卷轴，取出之后开始念：“无涯宗各位宗主仙人在上，今日新收洛云霄、涂菱二人入我宗门，将拜入莫问莫悔二人门下修炼，请诸位仙人保佑我宗门兴旺，修仙之途永保辉煌。”
    说罢将丝绸卷轴摊开放到桌上，又招呼小童拿上两个砚台，分别朝里头施了一道咒印，神情肃穆道：“我无涯宗收徒一向谨慎，师徒纽带一旦系上，除非有欺师灭祖行为，否则师徒情分将永生永世维系。哪怕踏上九天成为神仙，也不会磨灭。”
    “是，师父。”莫问真人与宁仇同时道。
    “是，宗主。”涂菱与洛云霄也乖乖回答。
    木心道人看向自己的两个徒弟，“那么，取精魄结誓吧。”
    结誓这俩字儿听起来神圣无比，让涂菱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震动。
    原本她以为拜师就是给师父磕头敬茶，在门派的宗谱里写下她的名字就可以了。
    但现在宁仇却咬破自己的食指，朝其中一个砚台里滴下了心头血。
    她眼睛都直了。
    “涂菱。”
    宁仇转头示意，声音波澜不进，眼神深邃无底。
    涂菱现在脑子有点当机，机器人般走上前咬破自己的食指。
    过度的紧张让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看见自己鲜红的血液流入了砚中，与另一道红色的液体慢慢汇合，随即金光大现，二者奇妙地融合到了一起，片刻后不见鲜红，只剩墨汁。
    “师徒羁绊在此刻形成。”木辛道人一边宣布，一边用毛笔沾满墨水，在卷轴的宁仇下面写上了“涂菱”两个字。
    在写下的那刻，有一道金光从卷轴中闪过。
    涂菱突然感到眼角有些痒。
    用手轻碰，顿觉愕然。
    不知何时，她竟然滑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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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079
    涂菱被自己的眼泪吓到。
    不过拜师而已, 不至于这样。哪怕这个仪式显得郑重且很有羁绊感，可她与宁仇压根都算不上对方的最佳选择，宁仇很嫌弃她, 她也不喜欢宁仇这样冷冰冰的师父。
    他俩属于被强行绑定的师徒关系，涂菱自认除了有些震惊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为何就流泪了她是真的搞不懂。
    看了一眼宁仇, 他目光始终看着前方，眼中幽深无物。
    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涂菱赶紧擦掉眼角的生理泪, 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木心道人将洛云霄与涂菱的名字写到了宗谱上，又拿出代表宗主的金印, 盖上印记, 代表一派之主做了权威见证。
    “从此刻开始，洛云霄与涂菱正式成为我无涯宗弟子。”
    木心道人将卷轴合上, 又套上皮革保护套, 对着手心吹了口气, 金光乍现，卷轴消失无踪。
    “弟子参见宗主。”
    涂菱与洛云霄跪地给木辛道人规规矩矩地磕头请安。
    “起来吧。”木辛道人点头道：“虽说本门不稀罕那些繁文缛节，但有的步骤还是不能省的。”
    说着他拍了拍手。
    下一刻，两个端着托盘的白衣小童走出来，托盘上放着灰白色道袍, 袍子上摆着两块带着红绳的碧绿小玉环。
    “玉环里有你们二人的一丝精魄，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你们的生命。”莫问真人出声，“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佩戴在身上, 除了沐浴更衣之外，不得取下。”
    “是，师父。”
    “是，师伯。”
    “本来要将衣服换上，玉环戴上才能进行敬茶仪式。”木辛道人捋捋白胡子，“但是现在去更衣太耗时了，将玉环戴上就行。”
    涂菱跟洛云霄闻言赶紧上前拿过玉环，挂到了脖子上。
    玉是灵物，与人讲究个缘分。
    有的玉戴在身上会令人很不舒服，但这玉环因为有他们的精魄，一戴上似乎就与身体有了共鸣，十分舒服。
    ……
    敬茶仪式其实跟俗世那套也差不多。
    先给掌门磕头敬茶，然后再给师父磕头敬茶，对方喝了茶那这师徒情分就正式确定下来。
    涂菱与洛云霄一道给宗主敬茶，随后两人分别给自己的师父敬茶。
    “师父，以后徒儿一定尊师重道，认真修炼。”
    说罢涂菱认认真真给宁仇磕了个响头。
    此刻她在心里起了誓：无论以前如何，这个人现在就是他的师父了，尊重师父，认真修炼，这两点她一定会做到。
    站在旁边的小童送来茶水。
    涂菱跪在蒲团上，眼眸低垂，恭敬地双手捧起茶杯，“师父，您喝茶。”
    她的目光所及，只能看见宁仇白色衣袍的下摆与他的鞋子。
    白衣胜雪，白色的鞋子也一尘不染，不知这人怎么办到的。
    就在涂菱脑子胡思乱想之时，宁仇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记住，我不喜欢懒惰的人。”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起来吧。”
    “是，师父。”涂菱起身，乖巧地站到了他的旁边。
    宁仇扭头，正巧看见莫问真人喝完茶之后递给洛云霄一个红色锦囊，想了想道：“我忘记给你准备赠礼了。
    涂菱：……
    这话她真的没法接，说啥好像都怪怪的。
    于是涂菱只能用微笑坚强应对－－没关系，师父，我已经习惯这待遇了。
    简单的拜师大典很快完成，木辛道人脱下道袍，留下一句“我出去游玩几个月不要寻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门派的风格取决于领头人，宗主自在如风，门人自然也比较随意自然。
    宗主走人之后，涂菱跟洛云霄正式以弟子身份向莫烦、莫恼真人行礼问安之后整个流程也就正式结束。
    两人来不及跟其他师兄弟寒暄，甚至他们两人都没能正经说上一句话便被各自的师父带走。
    －－用宁仇的话说，修为如此低，除了练功其他什么都没资格做。
    涂菱随宁仇走出大殿，老规矩是要御剑回去的。
    这次涂菱学乖了，赶在宁仇动手拎她衣领的前一刻主动请求：“师父，我想试试自己上去。”
    宁仇看着她。
    “每次都要您抓着我上去也不大好，显得我太没用了。”涂菱又道。
    宁仇皱眉：“你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涂菱：……
    宁仇损是损，最终还是同意了涂菱的提议，并让半空中剑的位置稍微往下挪了挪。
    “那你试试吧。”他对着涂菱抬了抬下巴。
    看着在半空中漂浮着的剑，涂菱心一横，提起真气，往上一跳－－
    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体轻盈得如同一只燕子，可因为经验不足，无法掌握跳跃的力道，蹦上去高度是差不多了，准星却差了点，活生生从距离剑半尺的地方又落了下来。
    ……这特么的就尴尬了。
    “我再试一次。”涂菱底气不足，轻轻道：“一定不耽误您过多时间。”
    宁仇：“试吧。“
    师父意外的好说话反而给涂菱增加了心理负担，这次跳上去之后她还是没掌握好距离，眼看着又要从半空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