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瑶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好一会儿。
期间,她试图过挣扎,也问过绑她来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都以失败告终,折腾了好半天后,她也累了,自暴自弃地在地上躺平,等着背后主使来找她问话。
能够直接潜入营地里,悄无声息地把她绑来,身手非同小可。能这么做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而且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她沉默着想来想去,躺的久了,甚至有点昏昏欲睡。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走下楼梯,停在了她面前。
眼前的黑布被扯去,靳瑶忍不住眨了眨眼,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许久不见,靳姑娘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模样呢。”
靳瑶眯着眼朝来人看去,看清她的面容后,蓦地一惊:“纪,纪相?!”
纪行止没理她,直起身子道:“纪六,怎么能让靳姑娘就这么躺着呢?还不快扶起来?”
纪六哎了一声,上前一拉一提,把靳瑶扶了起来。
变成跪着了。
她这才环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阴森森的地牢,灰色石板漆黑潮湿,不远处的耷拉在地上的几条链子还沾着风干的褐色血迹。
靳瑶视线扫过一处,蓦地皱起了眉。
有个熟悉的人正站在门前,满脸纠结,迟迟不愿意进来。纪行止注意到她在看什么,笑了声,懒洋洋朝姜菱招了招手:“在那儿站着干什么?难道是不好意思见靳姑娘?”
姜菱嘟囔:“不是。”
她眼睛乱瞟,有些心虚,不敢和靳瑶对视,磨磨蹭蹭挨到了纪行止身边。
靳瑶看着她俩,有些茫然。
深更半夜,为何姜菱和纪行止在一起,还都是一副刚沐浴过的模样。
“这么晚了,我也不和靳姑娘寒暄,就直说了。”纪行止道:“靳姑娘加入幽骑一事,恕我实在无法认同,若被发现,你自己完了就算了,还会牵扯到姜菱。”
她丝毫没掩饰自己对姜菱的关心,继续说:“不瞒你说,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更没必要向陛下揭发,可你为姜菱带来了风险,我不能不管。”
靳瑶皱起眉,转头看着姜菱。
姜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站在纪行止身侧,罚站一般。
靳瑶恼道:“殿下向纪相告发了我?”
纪行止冷声道:“靳姑娘最好摆正自己的态度,你已不是从前尊贵的靳家小姐了,何况这件事,姜菱本没打算告诉我,是我逼问出来的。”
“为什么?”靳瑶茫然道:“纪相为何如此在意?这明明是殿下的事。”
纪行止歪了歪头,低笑出声:“靳姑娘不知道吗,去年太后寿诞,我还以为你瞧见了?”
姜菱:?
她下意识抬头:“瞧见什么?”
靳瑶呆呆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色顿时变了:“你……”她噎了半天,又看向茫然的姜菱,磕磕巴巴道:“是你们俩……”
“什么?”姜菱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什么我们俩?”
纪行止拍拍她的脑袋:“不关你的事。”
她默了一下,乖乖闭嘴了。
她这温顺听话的模样更让靳瑶大开眼界,她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俩,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五殿下和纪相有一腿。
但是,纪行止这般爽快地让她知道了,恐怕……
她咬了咬唇,压下心中的恐惧,问道:“那纪相,想如何处置我?”
“靳姑娘说笑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想请靳姑娘做一件事。”她说着,吩咐纪六呈上来一个瓷瓶,递给靳瑶:“把这里面的东西,洒到你脸上。”
靳瑶一愣:“这是什么?”
“不过是些药而已,靳姑娘应该听过溶蚀散,能令尸骨瞬间化为血水,”纪行止看了眼她苍白的小脸,微笑着补充:“不过,这是稀释百倍的溶蚀散,大概,只能毁了你这张脸……”
靳瑶下意识摇头:“不……”
“可靳姑娘,如今在这京城,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风险,我这是在帮你啊。”纪行止啧了一声,嘲讽道:“还是说,你嘴上说要赎罪,要报效大巍,却连这张脸都舍不掉,这点疼都受不了。”
靳瑶一怔,眼梢逐渐泛起红晕:“我……我……”
她求助地看向姜菱,姜菱不忍地皱了皱眉,躲开她的视线,把脸扭到了一边。
纪行止却又开口:“或者,你选另一条路。”她沉声道:“离开幽骑,到我这里来。”
靳瑶愣了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成为我的下属。不过这样,你就再不能抛头露面,不会被陛下奖赏,也不会被百姓称赞,可能终其一生,你做的事情都不会被人知晓。而且我这里,训练不比幽骑轻松,甚至还会更危险。这样的话,”她顿了顿,接着问:“你愿意吗?”
靳瑶茫然地看着她。
“想想吧,靳瑶,你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不是那些可能会一夕倾覆的功名利禄。”
靳瑶反驳:“我不是想要功名利禄。”
“不一定吧。”纪行止审视着她:“漂亮话谁不会说,若你当真不在乎这个,有千百种选择都在你面前,你为何非要加入幽骑?”
靳瑶眨了眨眼,磕磕巴巴说不出什么理由:“我,我……”
纪行止打断她:“靳瑶,若我没猜错,你执意加入幽骑,除了你所说的要行善事、保护百姓,还是因为这支队伍被陛下所看重,若能做得好,日后获得奖赏,兴许你能为靳家赎罪,陛下也会对你转变看法。”
说着,她瞟了一眼姜菱,一次骂两个:“真是匪夷所思的想法,我只能认为你是脑子进水了。”
姜菱抿了抿唇,羞愧地低下头。
靳瑶低下头沉默半晌,终于再次开口:“可跟随纪相,又能做什么实事?”
纪行止淡淡道:“也许你觉得为我做事不算实事,但我是大巍的宰相,我为陛下做事,总不会害这个国家,你觉得呢?”
靳瑶怔然望着她,手指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衣摆,眉宇紧锁,似乎陷入了思想斗争中。
“我言尽如此。”纪行止掸了掸袖子,慢条斯理道:“靳姑娘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走到地牢门口时见姜菱仍然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不由皱眉喊:“姜菱。”
姜菱连忙应道:“哎!”
“回去睡觉了。”
姜菱一愣,又看了眼靳瑶,还是乖乖跟了上去:“好。”
在回去的路上,她迟疑地问:“姐姐刚才的意思是说,即便不会被人发现,日后有一天,靳瑶也可能会向陛下袒露身份?”
纪行止嗯了声:“不过她倒没什么坏心,只不过还是小孩子心思,以为证明了自己,事情便能好起来。”
姜菱有些后怕:“果然,果然是我鲁莽了。”
纪行止白了她一眼,转头吩咐:“纪六,等靳瑶同意来这里后,就让纪九带着她。”
纪六应了一声,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主子要让我管着那个大小姐呢,果然主子还是疼我的。”
纪行止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纪六还没反应过来,姜菱就疑惑道:“可若靳瑶来到姐姐这里,我那名录里的元竹要怎么办?”
纪行止幽幽道:“这不有现成的吗?地坤,身材娇小,武艺高强……”
姜菱一愣,默默转过头,看向纪六。
纪六懵了一会儿,磕巴道:“什,什么意思?不会是说我吧?”
纪行止停下步子,转身看她,笑容可掬:“就拜托你了,纪六。”
“这怎么行!”纪六惊得要跳起来:“那营地里,不是已经有人见过靳瑶了?”
姜菱回应:“很少,而且现在真正记得靳瑶模样的,只有我那个副手田酒。”
纪行止:“不必担心他,他是我的人。”
姜菱愣住:“……是,是吗?”
怪不得……怪不得姐姐什么都知道。
她不禁又惶恐起来,这么一个人在她旁边,她都根本没查出来,万一还有其他人……
纪行止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不是已经说了,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你收的那些人,我也派人一个个查过了。”
也就一个靳瑶,田酒还没来得及上报。
她这么说,姜菱却更觉得挫败,郁郁寡欢地垂下了脑袋。
纪六仍然试图反抗:“去那里还要当新兵训练,还要假扮成别人的身份,还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主子,不行不行,我干不来。”
“你当然干的来,你这么厉害。”纪行止诚恳道:“纪六,除了你,别人去我都不放心。”
纪六:“可……”
“纪六,你也不想我太操心这件事吧。”纪行止叹了口气,忧愁道:“最近,我实在太忙了,日日殚精竭虑,深夜难眠……”
纪六吸了一口气:“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说着,她愤愤地跺了剁脚:“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去吧。”
纪行止看她走远,才看向依旧垂眉耷眼的姜菱,感觉她这会儿像极了一只受了打击蜷成一团的小狗,便主动牵住姜菱的手:“生气了?”
姜菱摇头:“不生气,只是……”她顿了一下,叹道:“我好没用啊。”
“可若我安进去的人被你发现,那我就变成没用的那个了。”纪行止懒散道:“我好歹也在这京城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势力,你才来了半年不到,就想给我翻了不成?”
“我没有那个意思。”姜菱被她逗开心了一些,弯了弯眼睛,和她肩并肩往卧房走。
纪行止继续絮叨:“一会儿回去了先上个药,不然明日你这背上就不能看。”
“好。”
“床单你也换一下,乱糟糟的。”
姜菱忍不住嘀咕:“明明也有你的……”
纪行止挑眉:“我的多还是你的多?”
姜菱:……
她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都听姐姐的。”
——
纪六:家人们,突然有编制了!
六十七.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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