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安提着匕首,浑身湿漉漉,眼睫上也全是雨珠,他抬头,没说话。
萧平随意地坐在车盖上,他微微偏了偏头,在雾茫茫的雨雾中,依旧是似笑非笑,但嗓音却淡淡道:“前几天我兽化程度加深,排斥反应很严重,差点没熬过来。”
博安握着匕首的动作一顿,盯着车盖上萧平。
萧平摸了摸还在出血的下颚,懒洋洋道:“你以为我骗你?”
“要不是前几天的排斥反应,你信不信你今天连我的衣服边都摸不到?”
博安下意识盯着萧平的腹部,看见了自己又重又狠踹出的衣褶痕迹。
滂沱的大雨中,萧平没了笑意,脸色神色很平静,他坐在车盖上,轻声道:“我的排斥反应越来越严重。”
“地下研究院那群人说我熬不了多久了。”
博安眼睫剧烈地动了几下,一错不错地盯着萧平,紧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想着,怎么可能?
像萧平这样恶劣的人,平时总是爱似笑非笑给他找各种麻烦,怎么可能会熬不了多久?
而且他们好几年前就效力于地下生物实验室,这几年过去了,手中掌握的权利只高不低,钱财方面也只多不少,那批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高级实验品出事?
博安像是为了反驳萧平,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一字一句固执道:“不可能。”
他声音不大,被滂沱的大雨声遮掩得三三四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尾音在轻微地发着颤。
虽然他口中说着不可能,但是没有谁比博安更清楚,兽化程度变高,排斥反应增强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有多无法挽回。
而且按照萧平以往的实力,不可能会被他一脚又重又狠地踹到悍马车盖上,也不可能会在如今半捂着腹部,嗓音沙哑跟他说这些话。
萧平笑了笑,他没说什么,只微微偏头望着他,目光很安静,眼神里带着点博安看不懂的东西。
很久以后,他才噙着笑轻松道:“你九岁那年,尾巴是我剪的。”
“不是你白驰哥。”
博安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唇,想起来很久以前九岁那年,因为长时间做电击抗压实验,导致他大脑反应迟钝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因为大脑迟钝混乱,他分不清自身到底是人形还是兽形,时常兽形就到处打滚。
甚至到了后面,九岁的他觉得兽形更舒服,坚持称自己就是一头豹子,并不是人,能变成人形都是因为他在做梦,有人形的记忆也是因为他做梦做多了。
谁叫他变为人形,他就生气,生气了就爱抓着耳朵在原地滚成一个球,谁的话都不听,谁都不理会。
直到有一天一大早,他晃尾巴的时候发现屁股后面凉得厉害,一回头发现他的豹子尾巴被剪成了一截,毛全被剃掉了,光秃秃地跟一根光杆一样。
吓得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变回人形,再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一只豹子,他宁愿做个光秃秃没有毛的人,也不愿做个尾巴光秃秃没有毛的豹。
而且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不愿变成兽形豹子,生怕被别人看到他的秃尾巴。
博安一直以为是白驰干的,毕竟白驰面冷心更冷,为了让他变回人形,别说剃秃一根尾巴,就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剃光,白驰都干得出来。
萧平坐在车盖上,他偏头望着博安,轻声道:“一下子就长大了那么多。”
博安在地下生物实验室,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跟高级实验品一样,他们是同一批试验品,本应该是同时间出生,但由于孕育博安的胚胎迟迟没有反应,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胚芽状态。
那时候所有的研究员都已经放弃了,只随意地丢在一旁时不时记录,但是在他们出生几年后,孕育博安的胚胎有了动静,晚了他们几年出生。
那时整个地下生物实验还没有那么多人,空荡荡的监狱氛围死寂又阴沉,他们这些早博安几年出生的试验品,虽然被关在一个地方,但是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出现了一个小屁孩,奶里奶气牙都没长齐,一脸的婴儿肥,满地方地到处乱爬,还想拱进白驰胸前的衣服喝奶。
那是小时候的萧平第一次见到死人脸的白驰神色有了变化,小时候的白驰还没有像长大一样那么绷得住,他气急败坏地拎起爬到自己衣服里面,还想拱头喝奶的博安,一把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小博安也不恼,趴在地上,扭头好奇望着白驰,又拱动着自己的身体,骨碌碌爬过去找白驰。
甚至是凌晨,白驰醒来,都能够看到一个留着口水吮吸着自己手指的小孩子很乖很安静地蜷缩在自己身旁,小小的一团,跟个奶豆腐一样,一戳就滚到一边。
那时候的博安,走路还摇摇晃晃,他们吃完饭,他喝完奶瓶里的奶,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做实验。
刚开始所有实验品都觉得这小孩做那么多实验,肯定活不下去,谁知道这破小孩不仅活了下去,还越活越精神。
整天骨碌碌地满地方跑,跑不进的地方,博安就仗着年纪小,使劲把脑袋塞进去,死活要跟对方聊天。
他连白驰这样的死人脸都不怕,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一个人就能聊得热火朝天。
若是对方有那么几句回应,他一个人咿呀咿呀激动能给对方表演一个二人转,几乎能把半死不活的人都能活生生聊活起来。
那段时间,也就是因为博安,他们这群实验品才有了联系,渐渐熟悉起来。
刚开始的对话很简单,都是围绕着博安。
——“他上午在你那喝奶了吗?”
——“没喝,你六点记得给他灌一瓶。”
——“行。”
或者是关于博安变成豹子后的各种交流。
——“他今天就能变两小时兽形,他只能在你那待半小时,你别把他毛给薅掉了。”
——“昨天教他学猫叫的傻逼别教了,他昨晚叫了大半夜。”
——“还有,他是豹子也不是狗,别跟遛狗一样到处带他溜达,他今天吃饭一头扎进了盘子里叼着肉到处跑。”
……
到了后面,他们这群人熟悉后才开始有别的话题,开始一起活动,开始彻底地把周围人视为同类。
滂沱雨水越下越大,萧平坐在车盖上,他噙着笑懒洋洋道:“好歹看着你长大,死之前来看一眼。”
“省得过几天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博安咬牙,呼吸极力平静道:“谁会哭?”
他喃喃道:“我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萧平哼笑起来,他脸色前半捂着腹部道:“真不看?”
“到时候地下那群人把我给解剖,脑子切片,连个骨头渣子都不留,你可别哭啊。”
博安抬头盯着他,眼眶有些红,没说话。
萧平偏头望着他,然后将手上的蝴蝶178sbk匕首丢在车盖上,安静了一下朝他哑声道:“过来。”
“跟你最后说件事。”
雾茫茫的雨雾中,博安提着匕首,沉默了一会,很慢很慢地朝着车盖上的人走去。
最后他站在悍马车盖前,保持着一段距离,极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看上去就像是毫无波澜一样。
萧平坐在车盖,噙着笑伸手,却看到面前提着匕首的博安骤然警惕躲避开,只留下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萧平手顿了顿,然后继续伸手揉了揉博安湿漉漉的脑袋,就像从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一样,他们似乎没有产生任何的隔阂,这几年的空白似乎也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比死亡带来的恐惧跟让人害怕。
博安微微红着眼眶抬眼,他咬牙开口道:“还有救……”
他想说,还有得救的,莫霄研发的药剂不可能对他们一点作用的没有。
只要有一点点作用,面前人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这些话没能说出口,“噗嗤——”轻微一声,是某种利器捅进皮肉的声音。
博安腹部忽然冰凉,一柄刀身雾面的半齿直刀悄无声息地插进了他下腹。
面前的萧平居高临下望着他,唇边依然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博安瞳孔骤然缩小,他看着萧平慢条斯理地将直刀用力地抽出来,居高临下望着他,附在他耳边亲昵笑道:“跟你说的最后一件事。”
“小豹子,念旧情可是会死的。”
下一秒,博安被重重一脚踹在胸膛,生生被踹飞了出去,足足飞出好几米,轰然倒在了积水的柏油路上。
噼里啪啦砸下的雨水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被踹飞的博安几乎没有了生气,鎏金色的眸子无意识地半睁着。
雾茫茫的公路静悄悄,只有无数个雨滴飞溅落在大地的哗然声,博安很缓慢地动了动眼睫。
背后的那道伤痕似乎在这个时候灼热发起疼来,疼得博安整个人都想蜷缩起来。
每次都在一次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
跟好几年前的白驰一样。
都是在骗他。
博安眼睫上的雨珠沿着眼角滚了下去,刺得眼眶有些红。
他想动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遍,失血过多带来严重的眩晕,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迅速漏气的气球,鎏金色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辉。
萧平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地传了过来,跟着哗哗的雨声有些不太真切。
他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傻。
他说他要是兽化程度变高,排斥反应严重,早就躺在实验室里,怎么可能还会出来。
他说这次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说博安,再念旧情下去,真的会死的。
莫广是被冰冷的雨滴砸醒的。
他额头上还留着蜿蜒的血痕,衬得病态白的肤色有几分骇人。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副驾驶的博安,却发现副驾驶上空无一人,车门口被硬生生撕开一个扭曲的口,刚好可以通过一个成年男性。
莫广抬眼朝着前方望去,透过雾茫茫的雨雾,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悍马h6上,而博安站在男人面前,似乎在跟男人说些什么。
那就是博安的仇家?
莫广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用力拉车门,发现车门没有故障还能拉开。
他刚开始以为博安的仇家,是地下拳场那些二流打手,成天无所事事,靠打拳维生,又像演电影一样把仇家挂在嘴边,寻仇时会拿着砍刀互砍。
但用把悍马h6当做玩具一样,玩命地跟在他们车尾,将他们车硬生生逼停的人,显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仇家。
但如今雨雾中的两人似乎又不像是仇家,车盖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博安的脑袋。
直到下一秒,莫广瞳孔猛然收缩,他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用力地伸手捅向了面前的人的小腹,居高临下地说了几句后,重重一脚踹在博安胸膛,将博安硬生生踹出去了好几米远。
萧平手指转掠着一柄蝴蝶178sbk匕首,漫不经心地朝着不远前躺在地上,胸膛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博安走去。
我想跑路很久了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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