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帝疑惑道:“姐姐怎么不在?”
陈敬宗吞咽一下,解释道:“长公主昨日受惊过度,晚上可能没有睡好,这会儿还在补眠。”
元祐帝:……
行吧,姐姐比陈阁老还要心大,他反而成了最关心姐夫的人!
元祐帝:“大将军在外求见,你可知道?”
陈敬宗愁道:“知道,只是没有长公主的示意,臣也不敢擅自请大将军进来,叫人去劝大将军,大将军也不肯走。”
元祐帝:……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没多久,盛装打扮的长公主姗姗来迟,进屋先问元祐帝:“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过饭了?”
元祐帝瞅瞅已经明晃晃的窗外,却不好强调什么,回了姐姐的寒暄,再提到秦元塘:“姐姐,大将军一片诚心,还是快快将人请进来吧。”
华阳给弟弟面子,叫人去请。
秦元塘一身总兵官服,长得威风凛凛的,只是见到三位贵人,还是昨日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华阳看看弟弟,不冷不热地道:“大将军不必如此,驸马都说了,是他自己冲动,与大将军无关。”
秦元塘赔笑道:“无论如何,驸马都是伤在末将枪下,末将特意为驸马准备了一些补药,只盼驸马早日康复。”
华阳点点头,这事算是翻篇了。
陈敬宗这两日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元祐帝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
秦元塘连忙跟上,到了外面,秦元塘偷偷瞄了元祐帝好几眼。
元祐帝笑道:“大将军可是有事?”
秦元塘一听,扑通就给元祐帝跪下了:“皇上,末将真不是故意伤驸马的啊!”
元祐帝:“朕当然知道,朕又没怪罪你,大将军快快请起。”
秦元塘不起,那样子仿佛他正被仇家追杀,只有眼前的元祐帝才能救他:“皇上圣明,可末将看长公主、陈阁老都还在生末将的气,长公主好歹收了末将的礼,陈阁老却连见末将都不肯见,这分明是记恨在心了,若陈阁老只是给末将脸色看,末将受着就是,就怕陈阁老,陈阁老回京后给末将穿小鞋……”
说到最后,秦元塘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委屈。
元祐帝:……
他也真没有想到,能让倭寇、鞑靼、朵颜闻风丧胆的秦大将军,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元祐帝顿了顿,体贴地替秦元塘支招:“那你也给陈阁老预备一份厚礼。”
秦元塘发愁:“末将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啊,以前末将给他送过美人、名贵补品,陈阁老都给末将退回来了,还臭骂了末将一顿,末将只好送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以示敬意,可经过昨日,末将算是明白了,不值钱的礼根本不管用,值钱的末将刚刚都孝敬长公主了,是真不知道还能给陈阁老送什么。”
元祐帝仿佛才知道此事,诧异道:“你还给陈阁老送过美人?”
秦元塘虎脸一红,左右看看,闷声道:“末将原本在东南抗倭,陈阁老举荐臣来蓟镇做总兵,末将想着,陈阁老提拔末将,肯定是想从末将这里拿点好处,便……”
元祐帝笑道:“大将军想多了,先生高风亮节,用你乃是知人善任,绝非为了私利。”
秦元塘:“是,陈阁老是高风亮节,可现在末将捅了驸马一枪,他嘴上大度,心里肯定怨恨末将了!皇上,末将不怕丢官,可末将怕鞑靼、朵颜再来进犯,不是末将瞧不起其他武将,可末将就是要亲自替您守着蓟镇,末将才能放心!末将想继续为您练兵,为您把长城修得更坚固,把火器造得更厉害,末将满满一腔抱负,请皇上成全!”
说完,他重重地给元祐帝磕了一头。
元祐帝已经亲眼见过秦元塘督建的长城,见过秦元塘操练的十万精兵,更见过营车、大炮的雄威。
陈廷鉴惜才,元祐帝同样惜才!
他双手扶起秦元塘,承诺道:“大将军放心,只要你忠于朕忠于朝廷,朕便会一直用你固守蓟镇。”
秦元塘大喜:“有您这话,末将以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也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给谁送礼了!”
元祐帝笑了笑。
等君将二人回到元祐帝的别院,陈廷鉴等阁老以及蓟辽总督刘节、锦衣卫指挥使刘守等人已经都恭候多时。
何清贤:“皇上,不知驸马伤势如何?”
元祐帝笑道:“好些了,诸位不必担心。”
陈廷鉴看向秦元塘。
其他人也都默默地观察陈廷鉴、秦元塘。
秦元塘先是有点心虚,随即想起什么,又昂首挺胸起来,门神一般站在元祐帝身后。
显而易见,秦大将军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再也不怕陈阁老了!
第166章
这日陈廷鉴依然没有去瞧儿子的意思。
当然他也没闲着, 既要与几位阁老处理京城递过来的折子,又要陪元祐帝召见边关将士,真正没几刻清闲。
黄昏圣驾从外面回到蓟州城, 元祐帝下车时,正好一阵大风吹来, 他只是眯了眯眼睛,侧身避风时,发现后面的陈廷鉴一把长髯都被吹乱了,身上宽松的绯色官服也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文官的清瘦身形。
同样是瘦, 人家何清贤就瘦得有精神, 陈廷鉴占老天爷的便宜长了一张俊脸, 显得仙风道骨, 好看是好看,其实身子骨并没有多硬朗, 叫人担心风再狂一些, 就要把首辅大人吹跑。
尤其是, 最近老头一直在跟着他奔波,今天登长城明天爬山坡的, 再加上心里肯定也惦记受伤的儿子, 脸上的憔悴根本无处遁形。
关系分远近亲疏,元祐帝从记事起身边就有陈廷鉴了,甚至陈廷鉴教导他的时间比先帝还长, 真比较起来, 在元祐帝这里, 什么何清贤秦大将军, 加起来都越不过陈廷鉴去。
以前陈廷鉴总是训他, 元祐帝当然看老头不顺眼,现在陈廷鉴待他温和,且老态渐显,元祐帝又不是真的没有良心,哪里不会心疼。
进了驿馆,元祐帝对陈廷鉴道:“朕累了,先生代朕去瞧瞧驸马。”
这种小事,皇帝开口了,换个伤患陈廷鉴肯定就应了,只是叫他去看儿子,陈廷鉴垂眸道:“一点小伤,皇上早上已经亲自去探望过,实在不必再过多牵挂。”
元祐帝声音一扬:“先生是不愿意替朕走这一趟?”
陈廷鉴:……
他不赞同地看看故意发脾气的少年皇帝,叹道:“您越是偏护他,他越嚣张。”
元祐帝搬出姐姐的说辞:“先生有三子,自然不心疼驸马,可朕只有驸马一个嫡亲的姐夫。”
大太监曹礼笑着打圆场:“阁老就快快去吧,皇上也是给您铺台阶呢,天底下哪有做父亲的不忧心亲骨肉的。”
陈廷鉴再无话可说,行礼告退。
长公主的别院,华阳本来陪在陈敬宗身边,听说公爹来了,她警告陈敬宗道:“我先回避,你好好陪父亲说说话,不许再故意气他。”
人前父子俩闹得越不愉快,对整个陈家越有好处,但这里只有自家人,犯不着再伤公爹的心。
陈敬宗不愿意:“你既然想他高兴,就该留下来,光我一个,就算我不说话,他看了也堵心。”
华阳:“闭嘴吧!”
陈敬宗本来靠着床头,长公主一走,他便躺下去了,闭上眼睛装睡。
院子里,富贵引着自家首辅进来了。
内室静悄悄的,陈廷鉴单独跨了进来,视线一扫,隔着屏风发现床上躺着个人影。
陈廷鉴不做停顿地来到床边,见儿子袒着右边肩膀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虽然是家里的幺子,可今年也二十六岁了,看起来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只是真的回想起来,这孩子进京这些年,并没有给家里惹过什么麻烦,反而立过多次功劳。长公主仙女一般的人物都愿意护着他,更加证明老四远比他以为的优秀、懂事。
陈廷鉴在床头坐下,一手握住过长的胡子,低头,想要透过纱布看轻底下的伤势。
可惜也看不出什么。
陈廷鉴坐正,再看向儿子年轻的脸,顿了顿,问:“你这伤,故意挨的?”
装睡的驸马爷:“睡着了,听不见。”
陈廷鉴哼了一声,换成老大、老三,绝不敢在他面前没正经。
陈敬宗终于睁开眼睛,目光在老头子远看俊郎儒雅近看已经长了细纹的脸上逗留片刻,道:“我的伤没什么,长公主训您一句,她自己倒是先难受起来了,昨晚在这巴巴等半天,想着您若是来了,她好劝慰两句。”
陈廷鉴眼里透出几分慈爱来,当然不是给儿子的,摸着胡子道:“我来了,你们这苦肉计岂不是白演了。”
陈敬宗懂了,什么也不用多说。
陈廷鉴再看儿子,道:“就是你们不找秦元塘,我也会想办法跟他说清楚,下次你们若担心什么,提前跟我说,由我出面,不必你们冒险。”
他还没老到需要儿子儿媳这般费心帮他的地步。
陈敬宗:“后日就要返京了,您若亲自跟大将军面谈,单独相处白白惹人猜疑,书信往来,且不说落到别人手里讲不清楚,大将军光看信也未必能想通,不如我们快刀斩乱麻。”
关系到元祐帝,那话也只有从长公主口中说出来,才最能让秦大将军信服。
事情已经发生,再谈论别的也没有意义,陈廷鉴点点头:“我这边没事,你叫长公主不用自责。”
说完这句,是一片沉默。
父子俩对视一眼,再同时移开视线。
公务繁忙的首辅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伤在身的驸马爷:“不送。”
父子相聚时间太短,等华阳反应过来,陈廷鉴已经离开了别院。
“你与父亲都说什么了?”华阳只能跟陈敬宗打听。
陈敬宗便把那屈指可数的几句话重复给她听。
华阳:……
陈敬宗:“我早说了,老狐狸一个,哪里需要你心疼。”
华阳顺着他的话道:“我是在心疼你,父亲来了,也没关心你一句,问问你疼不疼的。”
陈敬宗:“不稀罕他问,你问的更好听。”
华阳瞪了他一眼。
在蓟州城的最后一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元祐帝亲自过来一趟,提议他们先走,让陈敬宗留下来养伤。
陈敬宗:“不麻烦了,臣只是暂且不好骑马,躺在车里颠簸不着。”
元祐帝询问地看向姐姐。
华阳劝说陈敬宗:“你还是留下吧,万一路上伤势加重,传到母后那边,她定要责怪我没照顾好你。”
陈敬宗:“臣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给长公主添麻烦,皇上在此,可以为臣做证。”
守寡后我重生了 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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