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安德外部空域,空域镇压完毕后,军警消特已协同狱方封死所有破口,以防囚犯再从其中跃出。
浩大的工程好不容易完成,却见九号死寂星又爆出火光,一道炙热的苍蓝彗星炸破死寂星,于空划下夺目的蓝彗尾,最终撞向十一号破天星。那颗苍星一口气炸出两大破口,看得前来支援的单位目瞪口呆。
是高评级囚犯所为?
不,并不是。
不过是一个我行我素到极点的神明。
「我就说吧,点跟点最短的距离是直线,走通道什么的是绕路,直接踢过来快多了。」
纷飞的苍炎粉尘中,尊晟一身蓝色皮肤,魔神化后,他的体格大上许多,肌肉更加发达,嘴里的四颗犬齿蜕为四把较长的獠牙、向口外凸出,头顶上还长了两根短尖角,形同恶鬼之王。
桑遥控迟来的辅助机器人进场,机器人手持寄生心,脚踩飞行器,自队友炸出的新破口从天而降:「阿不就好厉害?多亏你,海尔安德的损害又更严重了。」
「谁管他啊?外面那帮看戏的总得有事做,叫他们去把破洞补起来不就得了?」尊晟鼻孔喷焰。
「算了,认真跟你争只会害自己减寿??」放弃和搭档争论,桑只管控制智慧机器人跑向横躺的羽雯。
这时的绍翰已爬到羽雯身侧,满身是伤的他跪在羽雯身旁垂泪,殊不知羽雯突然咳了大口鲜血,她人没醒,但胸膛开始略微起伏、重新恢復呼吸,她左胸的伤口更窜出一小团肉瘤,吓得绍翰眼泪差点缩回去。
那团肉瘤横向咧开长牙的嘴,显然又是一颗寄生心:「嘻嘻!b咖就是b咖,随随便便就在敌人面前放弃活下去的慾望,自己的配属戒护官还要别人费心照顾,b咖真的好逊,嘻嘻!」
??b咖?
这种调侃人的语调,这份戏謔的口吻,不就是先前在海岸咖啡馆遇到的那名特勤病患?!
原来拥有寄生心病症的第三名内应,就是那名叫禄西特的男子,就是他救了自己和羽雯无数次。绍翰于心惊讶。
「b咖爱哭鬼~b咖羞羞脸~嘻嘻!」部分露出羽雯体外的寄生心连环嘴砲,本性恶劣。
绍翰一把揉乾泪水,顾不上嘲讽,他满心焦急:「所以她会醒来吗?她会不会怎样?」
「短时间不会醒吧?我能进行的组织修復有限,怎么样都得快快带这女人去医院。」寄生心已竭尽所能保住羽雯一命:「挨刀的时候,我迅速帮她乔了下心脏的位置,但心肺还是受了伤,她昏过去后,我第一时间不敢乱动,就怕那士兵补刀,直到那士兵走远、要走过去砍下你脑袋时,我才敢顶替她心脏的位置,为她的心脏弹跳,说白了,我现在是这女人的心脏,你这蠢猫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嘻嘻!」
寄生心也觉得运气好,那士兵要不是捅心脏,而是把羽雯的头颅斩下来,那他也回天乏术。
在智慧机械的协助下,伤兵们乘上飞行器,全数从阎王炸出的天空离开。
萨曼不敢轻举妄动,光看对手一脚从别座监狱踹进来,目睹那超脱常理的破坏力,萨曼便知自己该撤退了。
常态危险评等a,隐性危险评等s3,综合危险评等s2。
综合评等是因为费洛斯的教化而降了一级,意味扣除教育辅导那些,眼前这名拥有异色炎的男子,其实力正是无庸置疑的s3。
面对坐镇红榜第三的男人,萨曼根本没想战斗,他单臂一挥就掀起泥浪,打算用泥流绊住尊晟,趁机逃跑。
可惜他完全错估对手的实力,应该说,错估对手的强大。
萨曼扬起的手臂还没放下,他的肋骨就断了数根,他眼睛没来得及往旁看,人就像风滚草翻飞出去。
一脚,就那么一脚而已。
一脚,就让萨曼确信自己无法活着离开。
一脚,就让萨曼理解到,自己对于「强大」的定义是如此单薄、如此狭隘,可谓没有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
级别差太多了。
自己竟天真的以为可以从这妖怪面前逃掉,光產生这愚昧的想法,对尊晟就是一种贬低。
来不及用泥甲防御,满嘴鲜血的萨曼没能起身,他模糊的视线徒剩被火烧乾的碎泥,他所施展的一切症状,没几秒就在放荡的苍炎中化为灰烬。
火系病症某种角度算是泥化皮的剋星,但萨曼篤定,就算不用异色炎,尊晟依然能把他吊起来揍。
「还不赖嘛,不愧是原子星出生的病患,多少有点基本功。」尊晟一脚熔化断成数截的机械长刀,他刚才随便一踹,萨曼反射用长刀抵御侧身,可惜没什么用就是了,机械长刀仍被他一脚震成碎片:「你应该有s级吧?」
没想和敌人多谈,萨曼再次施展症状突破,他呼唤大范围的泥流涌浪堆叠成海啸,数层楼高的泥海直扑尊晟,这是萨曼身为一名士兵该有的尊严。
既然逃不了,作为一名士兵,他会认命战死沙场。
「很好,就该是这样,太早放弃就没意思了。」尊晟狞笑,他伸展燃烧的双臂,原地扭腰旋转。
以阎王为圆心,苍火顺旋转化作烈焰漩涡,不过是转了两圈的力道,滚滚火势旋出的暴风就将铺天盖地的泥海烤乾,堆高的泥浪褪为石屑凋零,随后化为滚烫粉尘,伴随沸腾的蒸气炸向八方。
烈焰焚风烫得萨曼退步哀号,热气席捲而来,他用双臂遮住脸部、无法睁眼,整座空间瀰漫高温粉尘,热得萨曼无法呼吸。
苍炎下的暴风,汗水淋漓,人濒临被热风烘乾,呼吸系统饱受烧灼,连耐热的军服都跟着起火,蓝焰烧得萨曼的军衣坑坑洞洞,多处焦黑。
待几秒的阵风消失,大面积的灼伤终始萨曼跪了下来,他的皮肤和融化的军服黏在一块,人差点被烤熟,整座空间的墙与地留下黑痕,那些焦痕全是方才焚风中无数的灰烬颗粒所划下。
跪在不可理喻的力量前,这是萨曼从军以来,初次在敌人面前瑟瑟发抖。
这,就是费洛斯特勤的王牌。
「你应该还有其他病症吧?不搬出来露两手?」尊晟没有羞辱对手的意思,他单纯喜欢跟强者一较高下。
跪在地上的萨曼笑而不语,作为一把武器,他终于来到了尽头。
萨曼瞬时想起某句话,「超常症病患一出生就决定了这辈子的高低,病症决定命运。」,他自豪的病症放在阎王面前仍旧微不足道。
他想起原子星的将军们,少将,中将,上将,原子三将以及元帅,唯有那些同样天赋异稟的病患才能和这名炼狱暴君一战。
作为一名勉强堪用的活人武器,萨曼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没能再往上,遗憾自己没有更多的利用价值,遗憾自己没能成为天选的武器。
俯视残破不堪的双掌,烧成这样,这副躯壳已经没用了。
就算被原子星回收,也只是被押去报废,区区少校,还是个没能完成任务的废物,原子星才不会花资金治疗。
「干什么不说话?是在想求饶的台词吗?」尊晟看着萨曼。
「原子星信奉的是力量??作为士兵,我们不会求饶??作为武器,我们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会奋战至死??」萨曼没有看着尊晟,他缓慢爬向不远处的长柄锤头,也就是那只机械音箱,他用焦烂的双臂捧起音箱,打响最末的号角:「——士兵们!——囚犯们!看看是谁让你们的越狱计划泡汤!得不到自由就没有怨恨吗!一事无成就不怕被上头问罪吗!想復仇、想交出功绩顶罪就来取阎王的脑袋吧!!!」
症状突破,恐惧勒令。
机械音箱增幅萨曼最后的吶喊,他的咆哮响彻云霄,恐惧的命令传遍海尔安德的每处。
自地狱来的十二颗星回绕恐惧的声音,受恐惧驱使的囚犯接二连三往破天星移动,那些意志薄弱、仍未被狱方拘束的囚犯分别从通道中涌现,群群病患朝阎王一拥而上。
天牢没搞好,护送白牌没做到,逃离监狱的计画也泡汤,就怕幕后高层要他们以死谢罪,光凭这个理由就足以让囚犯们使用人海战术,堆尸取阎王的命。
杀死邓伯伊的左右手,能取阎王性命,说不定就能保住一命。不论如何,横竖比没有战功好。
与此同时,绍翰他们已返回战略运输机上,一行人正往费洛斯机构附设的医院飞行。
透过豆芽菜骇入狱方的武装智慧机械和监视系统,镜头下的子母画面可见囚犯们正大举位移,大量囚犯准备群起围殴尊晟。
见此,才刚包扎完的绍翰不免出声:「不帮组长叫支援吗?一大堆囚犯往破天星去了!」
「叫什么支援?」桑根本懒得管配属病患,他正专心为羽雯输血:「叫人过去只是碍手碍脚,队友在那会碍事,最好的帮忙就是给阿晟足够的发挥空间。」
「但??」绍翰有些傻住,他知道组长很强,但独自应付海量病患也太超过。
「你是不是太小看阿晟了?」桑给予搭档绝对的信任,比起担心麻吉,他更担心山高的检讨报告,拜阎王所赐,那些山头一座比一座高,且持续增高中:「他可是我们费洛斯的王牌,你就安静看着吧。」
镜头拉回战场,见对手接踵而至,阎王的嘴咧得更开,笑脸迎接血腥派对。
好战的尊晟开心极了,本趟任务不虚此行:「——很好!!!——全都衝着我来吧!!」
纯熟的净力爆起尊晟整身青筋,斗气缠身,一对多的乱战令他兴奋狂笑,源自那人的猖狂基因激发野性与嗜血,他一拳干飞一个,一脚扫飞多个,满场乱飞的病患撞来撞去,燃烧的人体撞球掀起此起彼落的哀号。
好玩,真好玩。
有趣,真有趣。
好想好想一直打下去,好想好想一直战斗下去。
脚腾苍炎满场飞,身乘热浪沿空烧,五花八门的症状全被奔放的火焰轰散,破天星天摇地动,再坚固的建筑放在暴虐的净力前也是纸糊。
「真他妈好玩啊哈哈哈!管你是帮派三雄的首领还是原子星的将军!红榜有名的更好!作为超常症病患就是要干架!通通放马过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把囚犯嵌进墙内,把囚犯当球踢,把囚犯揍到九霄云外,把囚犯拎起来当武器乱甩,人扫人、用囚犯横扫囚犯像在扫保龄球瓶,再用苍火把人轰得飞天滚地。
炼狱之火践踏恶徒,一脉相传的净力压迫邪恶,弔诡的是,此刻的尊晟看上去比谁都要像坏人,看得镜头彼端的绍翰难忍哽咽。
太强了,强的毫无道理,强的不明所以。
庆幸自己和这样的怪物身处同一阵营,不必与之为敌。
倍感庆幸之馀,绍翰更握死双拳,放兽爪深深刺进大腿,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好不甘心。
顶天立地的强者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战斗,弱小的他却只能坐在这里。
而望着制霸炼狱的身影,跪于火海的萨曼很快就明白,为何自己的恐惧声线对阎王不起作用——阎王热爱战斗,崇尚干架,热衷武技和斗技,对于一名好战者来说,因战死伤不足为惧。
在旁观者眼中,尊晟无所畏惧。
旁人总会怀疑,这样一名为打斗痴迷的疯子会不会走偏?是否会成为盲目追求力量的修罗?
关于这些质疑的答案,尊晟自己最清楚。
他并不是无所畏惧,他也清楚自己狂妄的性格无法满足世俗对正义的期待,但尊晟自知必须誓死遵循那人起的名字。
恶鬼般的形象和目中无人的嚣张劣性,让尊晟自幼就面对各种鄙视。
昔日,那些恼人的声音极其偶尔会在他耳边浮现。
「知道吗?那傢伙在和寺主战斗时,他的皮肤蜕为蓝色,嘴巴还长出獠牙??」
「果然是恶鬼,不明白寺主为何收留他,收留就算了,还教他净力运行,怎么想都不是明智的决定。」
「自开始修炼后,那小子烧掉的东西可多了,先是围墙,再来是屋顶,修寺都不晓得花多少钱去了,嘖!」
「闹神明的场,砸神明的桌,最近听说连神明的钱都敢偷,我看大难不远,我们铁定会被那隻恶鬼拖累。」
曾几何时,他就是被仇恨与孤独束缚的恶鬼,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懂人情义理也不懂爱,人们避他唯恐不及,见他就是嫌恶的眼,看到他就想呸口水。
但他没有成为无恶不作的鬼王,也没循着仇恨枷锁成为修罗,每当愤恨膨胀到某个临界值时,尊晟总会想起那对和气饼。
「快点骂我!快点责备我啊!你难道就不生气吗?你就不恨我吗!」
「我对你确实怀抱歉疚之情,我感到内疚是事实,但我爱你也是事实。」
他从那人遍布疤痕的掌心拿起一块和气餠,默默将饼放入口中。
吃完和气餠,恩恩怨怨就散去。
那是尊晟初次嚐饼,他品嚐心中缓慢散去的恨,细嚼惭愧,咀嚼那人真情无悔的爱,嚼着嚼着,从不掉泪的恶鬼终究落下泪水。
那也是尊晟这辈子唯一一次战败。
「从今以后,你就叫尊晟,晟有光明之义,意旨遵循光明,期盼你用强大的苍炎照亮世间。」
沐浴烈焰,置身战火,尊晟看似疯狂,但他没有一刻失去自我,没一瞬被憎恨与杀戮所蒙蔽,只因那人对他的期许深植苍炎的核心。
战役的最末,阎王双臂交叉于胸前。
一手,承袭那人的绿炎。
一手,承袭那人的武技。
因果的尽头,恩怨交织下的苍炎,阎王傲视眾鬼,狰狞瞪视所有恶徒,他单脚踏地,震碎地面,大地的裂痕蔓延五面,不计其数的龟裂延伸至破天星的每一边角。
生灵万物的热能朝阎王匯聚,尊晟口鼻溢炎,浑身火焰燃至最大,温度升至极限,苍火伴随绿炎,千锤百鍊的净力将身体每处的变异细胞燃向极致。
症状突破,极净烬化。
最后一发火势宛如恆星爆裂,尊晟将自身化作熔炎核弹,让破天星顶端衝出一朵令人瞠目结舌的蕈状云。
爆炸当下,云层成环形消散,刺眼的火光夺去眾人的视野数秒,在外驻守的单位、他们飞行机上的窗全被爆震波炸碎,机身更因震波掀起的强风而晃荡,就连已经飞到远方的绍翰他们,远远都能看见天边一束光亮。
除脚下漆黑的地板,破天星的一切全飞了,囚犯、毁损的牢房、断壁残垣和仅剩的墙面全化作着火的蓝绿星雨,散向海尔安德外部空域,远观而至就像蓄积已久的火山大爆发,喷发出来的东西于空划下多道拋物线,数道弧线切割天空。
漫天火山灰于空落下,那些灰烬可能是重度灼伤的病患,可能是焦尸,也可能是破天星建筑结构的一小部分,不论是何者,最终都坠往海面,落入无边无际的汪洋。
见证此景者没一嘴巴合得起来,他们下巴说多开有多开,若不是知道费洛斯的阎王前去海尔安德内部镇压囚犯,真会误认是政府下令投弹过来。
什么正义,什么道德,什么控制损害,什么言行必须符合身份,从头到尾尊晟都去他的不在意。
要说正义,炸爆那些伤害他伙伴的恶人,这就是他心目中绝对的正义。
镇魂完毕,任务结束。
歷经重重战斗,太阳终于升起。
阎王解除魔神之姿,他皮肤褪回常人的肤泽,外露的獠牙缩回口中,发尾燃烧的苍火熄灭,头上的尖角也回去睡了。
尊晟仰望天光,失去天顶和墙面的监狱不再阴暗,没有厚云的天空无比蔚蓝,仰视曙光洒落,尊晟自认对得起那人赋予的名字。
他确实对得起尊晟之名,因为就在同一刻,那名经歷漫长十年黑暗的男子,他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迎来光明。
身负重伤,即将闔眼的罗铭倒在破天星的某处。
他没按自己说的逃走,反选择留下来赎罪,孤身带着羽雯留下的那管血液,为羽雯引开不少史摩根的手下,只希望羽雯平安无事。
见曙光划破地狱星辰,罗铭露出安详的笑。
最后一刻,罗铭终于踏出囚禁己身的监狱,拥抱救赎,步向光明。
33.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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