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着哭声:“沉林齐,你就一点都不怪我吗?”
“不怪。”
沉林齐又坚定地回答一遍:“从来没有。”
白色的T恤下瘦瘦的身子颤了颤,长发挡住她的侧脸,沉林齐不知道她是不是哭得更凶,还是怎么,他就静静地看着她,给她递纸,等她好。
泪停了,心也静了,难过的劲还在。
黎姿系上安全带,声音略有些喑哑:“走吧。”
沉林齐没动作,在她难过的这会儿时间里他脑子里也想了很多,他食指敲着方向盘:“黎姿,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黎姿:“你说。”
“你在此之前领养我是为了弥补我之前就有猜到过,那你跟我谈也是因为这?”
黎姿摇摇头:“没有。”
她答应跟沉林齐谈跟这件事完全扯不到边,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男女情爱全在一念之间,她跟着心走。
沉林齐摸着她的脸庞突然凑近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黎姿感受到一阵风后脸颊浮着热流,余光里男生倚着座椅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出车库后大片暖黄的灯光拢来,后视镜里他神色轻松的脸上添了些柔和。
高考结束街上都是闹哄哄的,被题海压了三年的青春在今天彻底灿烂绽放,窗外景色瞬移退后,眼花缭乱,黎姿卸了肩上的力一整个瘫陷进柔软有弹性的靠背里,她很轻松,由内而外。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24h便利店门口,沉林齐进去两分钟就不到就出来了,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一袋,收银员小姐姐看着自己刚补完的四层货架瞬间少了两层,收钱的时候都没好意思抬头,脸上热腾腾地给他用袋子装好。
等他上车黎姿才注意到袋子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避孕套,她拨了拨各种味道的盒子:“刚买的一盒还没用完又买?”
还买这么多。
沉林齐将袋子丢到后座,拽着安全带系上:“迟早要买,先囤。”
这话听着不假就……有点不入耳。
黎姿身上有些热,随意看向窗外。
十字路口的路边摊在姜黄的小灯中腾起袅袅炊烟,高考结束他们的生意比往常更好了,一车一车旁的小桌都坐上了人,烟火气息很足。
黎姿的鼻子像是能隔窗嗅到这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好吃,她想起上次沉林齐在她来姨妈的时候给她买的臭豆腐一下子更馋了,肚子也很合时宜地咕噜叫,她今天晚上也没吃多少,大多都夹进沉林齐碗里了,再加上一吵肚子里早就空了。
“想吃什么?”沉林齐降下车窗手肘搭着开了一圈,问她。
太多了她根本选不出,也懒得选,之前吃的那家就很好但不知道在哪:“上次你买的还记得吗?我想吃他家的臭豆腐。”
沉林齐点头,停好车,牵着她的手找到上次那家小摊。
“看看吃点什么?”老板娘将上桌点的放进小红篮子里递给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是你啊。”
对沉林齐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她第一次见疼女朋友来这儿买姜的,还顺便给她揽了一大波生意,她又看了看黎姿,五官模子端正,眼睛有些肿但不妨碍整体。
“臭豆腐,甜辣都要,两份砂锅,还有这个,这个,那个……”黎姿在玻璃外指着,她原本就想吃前两份但一看见油锅里滋滋冒香味的炸串就什么都想吃了,点完了还看了沉林齐,“你还要吃什么?”
沉林齐笑着说她是猪啊吃这么多,黎姿反怼了个猪弟弟,又对老板娘说:“就这么些,再来两瓶啤酒。”
两人十指相扣,老板娘乐呵呵笑着,眼角皱纹堆在一起:“女朋友真漂亮。”
沉林齐说:“谢谢。”
老板娘将他们点的放到一边,用漏勺翻了翻先进油锅的臭豆腐:“姑娘你男朋友人好,对你也挺上心的。”
黎姿没吭声等她继续说。
“上次他来我这说要买我这罐子里的姜末,我看他自行车的把手上挂着的东西就想可能是买回去熬姜茶用,我让他买点吃的送他一块姜,他买了最后还付了我生姜的钱。”老板娘笑了笑,“男朋友看着挺老实的,老实好,还会疼人更好了。”
黎姿侧着身子打量着沉林齐,她皱了下眉头,老实吗?一点都不,根本不搭边。
沉林齐付了钱,他们找了个刚被收拾干净的小桌子坐下,黎姿用餐巾纸又擦了擦桌面,用牙咬开了瓶盖喝口酒,还是冰的:“你从那个时候就惦记上我了?”
沉林齐笑而不语。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问。
沉林齐认真想了片刻:“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她追着问。
沉林齐故意卖关子:“这得慢慢想。”
黎姿瞅他这傲娇样有点想扇他,但刚刚老板娘说的这件事还挺让她感动的,不过在路边摊买姜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他们就这样不说话互相看着对方,眼里盈满了笑意。
两瓶雪花被黎姿一个人干完,可能是心情好的原因她头一点都不晕还有些意犹未尽,沉林齐知道她已经有些上头了,女人扎了个丸子头埋头吸着粉丝,腮帮子鼓得像囤满食得仓鼠,额前热得沁出薄薄的汗珠,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小吃摊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卸下一天的疲惫坐在马路边享受着这种轻而易举的幸福别提多快乐。
沉林齐刚准备起身听到身后传来喝醉酒的声音,三个中年男人围坐在一桌,地上一堆空酒瓶,其中一个男人喝大了不停地叙说着人生往事,可能是说的次数多了另外两个调侃他要钱不要命,说他吃了几年牢饭还有几百万拿,接着又是三人酒瓶碰撞的清脆声。
黎姿听那人的声音说不上来的熟悉,反正不是好的那种,她越过沉林齐看到了坐在后桌的男人,这人头发白了点,邋遢了点,胡茬围了嘴一圈,其余跟八年前的模样相差无几,李永军。
黎姿记得他,当年的肇事司机。
手上的筷子几乎是在视线落下的那一瞬间掰断的,沉林齐看着她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也回头看,那一秒他的脸比黎姿还冷,发红的眼眶,额角的青筋突突暴起,他紧紧攥着手机。
李永军又说:“你听我给你说,我坐几年牢抵得上我开一辈子,不对几辈子货车赚得钱,现在我闺女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就这边的北川都知道的我就不多说,文科尖子班刚高考完。”
旁边那人看了看四周,才开口:“你不是说那人只让你撞一辆,你怎么……”
他声音直接咽了,但都心知肚明。
李永军闷了口酒,又晃着脑袋:“别提了,当时那情况吓得我把刹车当油门了,我自己魂都吓飞了,只能说那辆车的人命惨。”说完他还不忘咂舌啧啧两声。
“嘭!”
一个酒瓶子炸碎在桌旁,李永军酒都醒了一半,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是从哪儿飞来的。
“李永军!”
摊位上所有的视线齐唰唰看这。
朝着声音的方向,黎姿捏着剩下的一个酒瓶走来,关节透着渗骨的惨白,她几乎很难相信当年的那起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李永军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他揉了揉模糊的眼睛,他仔细看了几秒,就这几秒他是彻底酒醒了,随着黎姿的逼近他整个人后仰跌倒在地上,嘴唇哆嗦。
酒精操控着神经,黎姿这几年的疼痛都攒在握着酒瓶的右手上,她举起酒瓶朝地上的人砸去,就差一点,手腕被一道力狠狠抓住。
沉林齐叫她喊她,将她拉进怀里:“黎姿,黎姿!”
理智翻涌上来,黎姿像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气,手脚发软,酒瓶从手中脱落掉在脚边,她能清楚地感知自己的整个身子正在往下坠,四肢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失冷到骨头发寒,她抓着沉林齐的衣服高度颤抖。
沉林齐搂着她将自身的热量递给她,他安抚着她的情绪,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俯视瘫在地上的男人。
李永军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男生看他的眼神比吃人还可怕,像是莫名在他手腕割了一刀,血液不断渗出来,感受着死亡的降临。
他缓了许久全身打了个激灵,忐忑地从地上站起,嘴里哆嗦就没停过:“干……干什么?你看我干什么?!我已经坐过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告诉你我不怕!”
沉林齐就这么看他,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将早就开始录音的手机摊给他看,他没说一句话就让眼前这个男人吓得瘫坐在地上。
李永军知道,他完了,彻底完了。
当晚李永军被带回了派出所,根据沉林齐提供的录音重新审讯,负责这起案子的律师在黎姿的一通电话下也赶来了。
起初李永军还不愿意供出是谁让这么做的人,心里还想着自己还能同上次一样有人给他家一笔钱,死活不愿意说,沉林齐要求跟他单独谈谈。
“你是谁,我凭什么要跟你谈?”李永军看到他心里发怵,但孩子总归是孩子哪能折腾出多大的风浪。
沉林齐没理,他不是来玩你问我答的游戏的,他面无表情:“李永军,你有个女儿叫李楠在文科一班今天刚高考结束,她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有个杀人犯的父亲,我不介意将这件事告诉她,再找人随便散播一样,你说怎么样?”
没有父亲不疼女儿,李永军被铐着的双手想要握拳反抗:“你、你敢!你以为你是谁?!”
沉林齐敢说就敢做,他不会对这种人心软,他掀起眼皮,一双狭长带着戾气的眼睛审视着李永军:“凡事都有因果报应这点你应该清楚,你不愿意认就让你女儿帮你承担。”
后果是什么谁都清楚。
李永军看他这张脸越来越熟悉,记忆碎片像狂风暴雨袭来,八年前站在法院上的那个小男孩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的他,瞬时他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没了生机:“我说我说,求求你不要告诉她,别伤害她,求求你求求你……”
李永军垂丧着脸,脑门抵在被铐的手上。
进去不到十分钟沉林齐出来了,他点了点头陪着黎姿,他们一起等,等一个结果。
窗外的天黑得深沉让人看不到尽头,呼吸声在时间的流逝中越发的沉重,四季轮换,无数个黑夜更迭不休,这一夜曙光来临。
八年前的案子被推翻重新审判。
沉埋的真相水落石出,他们相拥而泣。
黎祥和利益熏心想让他大哥下岗且只有下岗,这个苗头刚好顺了陈俊荣的在商业独霸的野心,恶种在心底滋生发芽,造成如今的局面。
案子结束,陈俊荣指使他人、借他人手涉嫌犯罪按律法处以无期徒刑,李永军犯杀人罪知错不改按律法处以死刑。
黎祥和被黎老爷子亲自送进去关了几个月反省。
……
78、曙光来临(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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