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
随着耳畔许祯卿的声音落下,谢锦茵也抬起头,看到那立于长阶之人。
第一印象。
平凡,朴素。
虽生得还算得上俊秀,但在这人人眉目清秀的修真界还真真算不上出挑的。
在寻常散修身上可见的绀青色麻布道袍更是令他显得有些普通简约,腰间只佩了一个简单玉饰,眉眼清澹,如上善若水般浅淡平和,润物无声。
所谓中庸者,尽头物之理而不过,无善无恶、无是无非。
他恰巧就是这种“中庸”之人。
外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既是师尊曾予他这般高的评价,说明他定然是有所过人之处。
谢锦茵站在许祯卿身后,并不言语,只静静观察,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反应。
“祯卿,劳烦你了。”李长源对他抿唇一笑,温润儒雅,“我与他们二人谈谈,劳烦你在殿外等候。”
“是。”许祯卿得了吩咐,行礼后立刻退出殿外。
偌大的殿中只余下三人。
李长源从长阶之上朝她二人走来。
腰间玉佩璎珞之下,两颗玉珠随着他的步履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愈是靠近,谢锦茵愈是觉得这人生得普通,只是他身上那种居高位而仍旧谦和的气质,令她不自觉想起师尊。
虚怀若谷,抱朴含真。
“我该如何称呼你们?”他看向二人笑道,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掌门架子。
谢锦茵有些意外,却也谈吐从容,含笑以应:“他是凤梧道君之子,谢瑾,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谢锦茵。”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字从头头顶上飘来,有些虚渺,令人听不出远近。
“为何说谎?”
谢锦茵向来从容有余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下一瞬却又立刻恢复,自如平常,甚至不避开他澹薄的视线。
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看看她有没有继续说谎的必要。
“我不懂掌门你的意思。”
不得不说,少女的面容生得极具有欺骗性。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雪睫轻颤,眼波流转间含羞带怯,看起来不过是个纤弱而清纯的少女,又怎能让人会想到她是个终日说谎骗人的小骗子。
可李长源青灰色的眼眸,却像是一眼就将她看透。
“你清楚我在说什么。”声音沉肃,听不喜怒。
谢锦茵心下一沉。
这下似乎是遇到对手了。
谢锦茵松开谢瑾的手臂,将他往旁一推,轻声同他叮嘱道:“小瑾,你先出去等我吧,我和李掌门有要事相谈。”
“好。”
玄夜宗名门正派,李长源又是何等清正之人,母亲既是让他出去等候,想来已是有所打算,他不该多虑。
他如谢锦茵所说,乖顺地退出殿外。
待他离开,谢锦茵收起那副温顺的表象,把玩自己肩头垂下的落发,挑眉戏谑道:“那么话说回来,李掌门缘何以为我在说谎?我敢以心魔发誓,小瑾是凤梧道君之子不假。”
“他是荀殊之子,但你并不是他姐姐。”李长源回。
谢锦茵闻言抿唇一笑:“李掌门何出此言?是我看起来不像么?”
李长源眸色清如许,仍是平静无波:“或许,你听闻过真语者。”
真语者。
谢锦茵听说过。
天生道体的一种,拥有这般道体之人,能够堪破世间妄语虚言,旁人无法在他们面前说谎。
怪不得,先前那些个招摇撞骗的没一个成功过,原来是根本没办法在李长源面前说谎。
对上这种人,既是说不了谎,那她也不坚持干脆摊牌了:“嗯,如您所言,我的确不是小瑾的姐姐。”
至于其他的事情,说不了谎,她可以选择不说。
“所以,您要赶我走吗?”
她双手合十,满是希冀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对面的人。
李长源神色未改,目光也不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谢锦茵的卖好装乖对他也没有半点用处。
“你若想留下,可以留下。荀殊的洞府被他师父暂时封印,我不便逾越经手,需得等他返回玄夜再做处置……在此之前,你们暂时先住在祯卿那里。”
对方不追问,也不赶她离开,这自然是谢锦茵求之不得的结果。
她莞尔道:“多谢李掌门。”
“谢锦茵。”李长源走到在她身旁,忽然唤她的名字。
“嗯?”
这一声若即若离,唤得她微微一怔,随后她又听李长源道:“荀殊知道他命中有此一劫,离开宗门前他曾嘱咐我,如若他没有回来,有女子上宗门来寻他,让我代为转告这名女子……”
“当年她所要求之事,荀殊已全都做到,他从始至终,唯你一人而已。”
嗯?这话什么意思?
是想令她愧疚,感激感慨凤梧对她的专一深情?
谢锦茵步履一顿,目光淡漠,心下亦是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何必对她说这些。
片刻后,她笑意温软,徐徐答李长源:“那这与我,又有何干系?”
她不过是一个凉薄自私的坏女人而已。
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过去不会,如今不会,今后也不会。
16.真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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