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声音停下,看着面前的1707门牌号,简桃还以为他是记错了,道:“然后呢?”
“敲门,这是我原来住的房子,现在穆安在住,”他说,“家里有人,你去拿把伞,雨小了再走。”
她愣了下,才道:“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以前东西都还在里面,又没收他房租,”谢行川道,“严谨来说,你也算这套房的女主人。”
他这么一说就亲切多了,简桃犹豫了几秒,听他继续说:“我给他发过消息了,直接进就行。”
……
几分钟后,简桃见到了他在凌城附中的朋友,穆安。
昨天有在讨论组里聊过几句,但见到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二人杵了会儿,穆安这才一笑,说起谢行川的话题。
说来奇怪,谢行川就那幅玩世不恭的性子,居然到哪朋友都很多。
穆安得知她来了,特意翻箱倒柜给她煮了红糖姜茶,简桃不喝姜,所以只是捧着暖了暖。
思虑半晌后,她抿了下唇:“穆安,我问你个事儿。”
“好啊,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谢行川高中的时候,有个喜欢的人。”
……
…………
话音正落,穆安愣住几秒,简桃从他眼中看到清晰的慌张,然后穆安这才猛然咳嗽几声,说:“姑、姑且知道吧。”
姑且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简桃说,“你能跟我说说么。”
“这不好吧……你,你听了难受怎么办,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深刻也都是从前了,人要往前看嘛,你看他现在也是很喜欢你的,我从来也没见过他因为谁来凌城还特意让我迎的呢。”
“从前深刻?”简桃敏锐地挑到关键词,“有多深刻?”
穆安:“……”
我这破嘴,删了吧。
他充分领悟到女性在这一方面出色的侦查能力,多说多错,他闭了嘴打算不再开口,可人家是客,又是谢行川现在正到不能再正的妻子,他又怎么可能当个哑巴。
摩挲了半晌裤腿,穆安局促道:“你……真要知道吗?”
说实话,这一瞬间,她其实有点想说不的。
但不过0.1秒,她点点头:“你都说了是过去了,谁没点过去呢,我就是想听听。”
“不会影响你们现在感情吗?”
“不会。”
穆安想想也是,现在谁还没点前男女友了呢?兴许简桃一听完更觉得现在值得珍惜,又察觉出自己和那人的不同随即和谢行川感情更好了呢?
他举起手指:“那我说了啊,提前声明,我不知道是谁,只说我看到的,可能有出入——”
简桃愣了下:“……你不知道是谁?”
“是啊,不知道,他瞒得可紧了,瞒过所有人,我有时候也觉得离谱,那可是谢行川,有话直说的谢行川啊——怎么会违背自己的本性,藏那么多东西。”穆安摇摇头,无法控制地叹息,“那时候,得多喜欢呢。”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似乎是想安慰她:“不过那都是之前了,你也知道现在快餐社会,谁会喜欢一个没有回音的人那么久啊——”
没等穆安说完,简桃垂眼道:“我最先开始,是发现他高三下雪的时候,回过一次宁城。”
“哦……对,”说到这儿他就来气,便也没控制住话,“大冬天的,发烧才好,课程又紧,谁拦也不听,非要回宁城,也不知道是去见谁,回来我问人见到了吗,他说见到了,我说你这跨越几千公里就为见一晚上,人家看了不觉得动容?跟你说什么没有?”
“他说没说上话,合着单方面看的啊?真行。”
简桃抿着唇,心脏像轻轻地被针刺着,痛又解脱般地,听着他和别人的故事。
这应该就是她一直想听,而他开不了口的话吧。
“没事,你继续说。”
一起头便回忆涌现,穆安不吐实在意难平,加上简桃敦促,那些场景仿佛历历在目,一抖落便满盘皆出。
“他回来之后,我看他手上有淤青,就问你被人姑娘男朋友给揍了?他说不是,单方面打了个傻逼领导,我一寻思,英雄救美,被救的那个还不知道。真冤,换个角度不是白救了吗?”
“好家伙又说错话了,三五天没搭理我。”
“我肯定想知道那人是谁啊,值得他这么劳心费力的,但是他不愿意说,我就也从来不敢太靠近地探,只能说有时候偷偷隔着看几眼。主要他一个人住,我就总来他家,有时候也住,一来二去地,蹭着蹭着,有回就被我听到了一点——”
“半夜跟人姑娘通电话,也不说话,就听着,对面应该是问了,他就说号码存错了,我寻思他不像干那种蠢事儿的人啊,第二次又故技重施,他以为我睡了,我偷偷睁眼看他表情,一点儿不意外,绝对没存错。”
“后来就这样,反复存错反复打。”
“我哪见过谢行川这样啊,我说你实在想人家就去见啊,他叫我别多管闲事,你说他是不是挺狼心狗肺的个东西?”
“又是那年冬天,冬天真是他的劫,那天好像有个什么活动,他说他得出去,一问又是宁城,我说实在不行你俩联姻吧,这么跑来跑去多费劲——”
“当时同行里有人玩闹,不让他走,把他司机堵在路上,还差点把车胎弄爆了。”
“时间延误一小时,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发那么大的火。”
“最后换了辆车走,我这辈子没见过开那么快的车。后来才知道,他是去看人比赛。”
“回来一问看到了吗,他说看到人了,可惜,没看到跳舞。”
“我知道他有多遗憾,那几个月,他梦里都在参加她的芭蕾比赛。”
手指于此刻骤然一停,简桃惊愕抬起眼来。
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她僵在原地。
穆安如数家珍,仿佛也想配合着她一道,去找那人究竟是谁。
让谢行川收敛本性,小心翼翼低头去嗅的人。
“你和谢行川都是文化班吧,”穆安说,“我当时就知道应该是艺术班的女生。”
简桃难以控制手指微颤,因为赛道不同,艺术班的女生比赛在另一天。
他回宁城那天,比赛的人,只有她。
穆安:“他有个小习惯,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就是他一旦无聊或者思考事情,手指就会无意间叠个东西。我说折星星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事情不像是你会干的,他说让我少管,后来我通过观察得知,那应该是那个女生教他的。”
“也不是五角星,是六芒星,每次他都要纠正我,就像那个姑娘纠正他一样。”
……
“就像那姑娘半夜间无意发了句想看海,他就能用自己珍贵的,只有三天的假期,坐在海边给她打电话——电话还不能说是给她打的,得是特别随便的,好像她就是个凑数的——电话接通了他也不说话,我他妈急死了,我说你这样人姑娘能听到海浪声吗!?”
“他不说话,我才知道,原来就和那通电话一样。”
“他喜欢她这件事,是不需要她知道的。”
简桃手指陷入掌心,画面一帧一帧地涌入脑海,那些曾经莫名的、无聊的、琐碎的瞬间,在此刻似乎全都有迹可循,每一秒都是他开了口而她听不见的回音。
天台上拿着酒瓶对局的画面历历在目,穆安想,若不是谢行川偶尔酒醉,自己又常偷偷关注,恐怕他连这一星半点也无法窥得,说着说着也觉得心软,总归是过去,回忆都显得可惜。
“很多节日,吃饭时我坐在他对面,看他编辑过很多次消息,但最后也全都删了,没有发出去;写过很多最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的信,抬头也没有姓名。我远远看着,我说你说吧,你可是谢行川,谁会不喜欢谢行川?”
“他说,也是会有人不喜欢谢行川的。”
“他说,告了白,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或许就那样,最简单的关系,也是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换来——”
“他一定想过要告白吧,但是如果结局既定,如果告了白反而会把对方越推越远,他会忍住的。”
“圣诞节,生日夜,情人节,他都忍住了。”
简桃控制住鼻尖酸涩,忽而记起高二那年圣诞。
学校不批假,外面卖苹果的七点就要收摊,而他们八点才下晚自习——
有一茬接一茬的男生为了喜欢的女生翻墙,那会儿的一中还没翻新,墙面是深红的石砖,彼时她以为谢行川只是在炫技,站在墙边看他翻过去,犹豫着要不要等。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是不知道有谁混在人群里,喊了句简桃我喜欢你,也不知道是真有那么多人响应了,还是大家也都在凑热闹,此起彼伏的告白声响起,她头皮发麻,只想快点逃离——
然后本该在墙外的谢行川,不知怎么又翻了上来,喊她的名字:“简桃。”
他就坐在那儿,她须得仰头才能看到,其实他那个角度也像在拍画报,圣诞节落了细密的雪,轻飘飘地降落在他头顶,而后缓缓融化。她等了半天,问他干嘛,他曲腿瞧她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回忆的画面终于和此刻完全重叠,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个视角。
她在台上,而他在台下,始终看她。
穆安:“但是也能理解的,可能那姑娘对他实在很重要吧,你也别生气,谁十六七岁还没个白月光呢,不是吗?他一个人住,也不热闹,就桌上摆个挺丑的鸭子,但谁都不能碰,最开始我以为是垃圾想给扔了,他差点跟我绝交。”
“那应该是她送的吧,她应该什么也没给过他,所以他只能留住为数不多的那唯一一个念想了——”穆安说着,简桃侧过头去难以遏制地闭上眼睛,恍惚着记起自己递给他那小玩意儿时的模样,她没想过,她以为他早就扔了。
穆安不知,在她掩藏在脸颊后的颤抖中,半是回忆半是疑惑地说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送的,反正他挺宝贝。你应该知道他高三是被继母送来的吧,过得不好,很不好,太差了,说好的保姆一年只来过两次,他又是瞒着所有人学到深夜,那阵子身体不好,发烧、感冒、急性肠胃炎——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我说你给她打个电话吧,既然这么想她。”
“他说不用了,他只是朋友,朋友没那个立场……”
简桃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出声音来,穆安每一句普通的陈述,都在回忆之中破开一条巨大的豁口。
那不是别人的故事,是她的。
谢行川高三那年,瞒着所有人,爱的,是她。
她不敢细数,但不得不细数,每增添一分,过往遗憾的缝隙被无限拉大。
他献给她的,是人生里最清澈坦荡的,毫无保留的,
七年时光。
她所以为平淡而寻常的七年里——
他没有一刻,不在爱她。
第47章 聚焦
【上章结尾三分之一处有修, 建议连着修过的章节再看下来~】
穆安高谈阔论,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而出,转头一看简桃眼泪已经顺着下巴掉下来,懵了。
蜜桃咬一口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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