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嘴角有汤汁,周非池拿纸巾,伸手帮她拭。
温柔是本能,怎么都压不住。
苏余问,“你还差多少钱啊?”
周非池的手顿在半空。
以为他没听清,苏余重复,“妹妹手术费,差多少,我拿给你呀。”
周非池变了脸,眉眼也结了霜。
无力的挫败感顿袭全身,这半年,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信心,又被她一句话击毁。
周非池先低头,再抬头,咬着牙说:“苏余,你真的没有一点心,怎么焐都焐不热。”
苏余不解,“你本来就缺钱,我听到你打电话。”
钱不缺,只是没那么快到账。
周非池半年前来深圳,是真被她伤着了。这边的兄弟早就抛出了橄榄枝,合伙投了家店,继而是第二家,第三家。
周非池能修电子设备,也能自己做技术开发。这半年,他的收入有很大的改善,只差一笔项目分红,手术费就凑齐了。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在谈感情。
苏余呢,却依然在谈钱。
“我对你好,你就给钱。”周非池的语气和眼神都变薄了,“没想过给别的,是么。”
苏余说,“你对我好,我才帮你的。”
“跟半年前一样,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和她们上床吗。”周非池冷呵,“你去问问你的前未婚夫,看看哪个男人,要你所谓的这种好。”
“你提他干吗,他又不缺钱。”
周非池真的,没被人这么扎过刀子。
他又气又想笑,想了想,还是生气比较多。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苏余闷声,“是你自己先提的他。”
周非池别开头,使劲儿忍。
“我知道,那事不厚道,是我对不住你。”苏余主动剥开两人之间最大的雷,虽然方式很笨拙,但这是她的真心话,“我想要弥补的。”
周非池问,“你就是这么弥补的,再给我一次钱。”
苏余说,“你嘴能不这么硬吗。”
周非池冷笑,“不然呢,你要我哪里硬。”
苏余嘴角动了动,气氛都到这了,不吵个架也对不住他这话了。
“你本来就差钱,妹妹等不了,你跟我在这生什么气。”苏余说,“你拿着我的手机回家,换个屏三天都换不好,不就是想我联系你,来找你,来见你。”
周非池:“……”
苏余的杏眼沁着水,跃进毛茸茸的光亮,就这么看着他,无辜又无情地大杀四方。
“还有,刚刚亲我的时候,你哪里都挺硬的。”
周非池真的被她打败。
当真是,一点男人的自尊都不给留。
周非池寡着一张脸,慢慢抬起手,心梗地指着门的方向。
苏余懂了。
撇了撇嘴,走就走。
到门边,手挨着门把。身后的周非池突然快步到她身边,“砰”的一声,手掌用力按死了门板。
苏余的话,眼神,脸,她的所有,就是呛人的烟。
周非池快被呛死了。
“苏余,你要走了,我再也不会见你了。”
苏余低着头,“你要我走,又威胁我,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坏。”
关门声很轻,落下的锁很紧。
周非池闭着眼,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
他告诫自己,周非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这么没出息。
门外,“咚咚”几声闷响,突兀又惊人。
周非池想都没想,拉开门狂冲而出。
四楼到三楼之间的缓冲区,苏余背对着他,低着头,摔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非池两步跨跳下去,扶住她的肩,“摔着哪里了?”
苏余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
脸苍白,头发也乱,鼻子眼睛红得不忍看。
周非池声音都在颤,“你哪疼,你跟我说,我能碰你哪,我怕你摔着骨头。”
她不说话,他真急了,“苏余!”
苏余很小声,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啊,周非池,我又说错话了。”
周非池一怔。
苏余从楼梯滚下来,身上狼狈,情绪更狼狈,可当周非池出现,那样着急,口是心非,她好像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周非池,你信我。我是真的想帮你,我也真的后悔了。”苏余擤了擤发酸发堵的鼻,“我性格不好,过去二十多年,我活在不正常的环境里,我心理扭曲,我看过心理医生,但是没有用。你怎么这么笨,喜欢我这么个尖酸刻薄不讨喜的怪胎。”
周非池说,“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周非池单膝跪在地面,双手抱住她,“我喜欢的姑娘,就是世上最好的。”
苏余没说话。
周非池以为弄疼了她,赶忙把人松开。
松开了,才发现,她的眼泪安静淌了一脸。
周非池心如刀割,也悔恨不已,他憋紧嗓子,低声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说,我听着。”
“我刚才那些话,伤到你了,对不起。”苏余低着头,哽咽道,“下次,我一定想清楚了再说话。”
“我,我……”苏余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我想重新开始的,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想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我想变得柔软些,共情些。周非池,我已经在努力了,只是做得还不够好。”
“没关系,你已经很好了。”周非池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苏余,我真的感受得到。”
她的坦白局姗姗来迟。
没有花团锦簇的誓言,没有投其所好的讨巧,只有真实平凡的自我剖析。
周非池在这一瞬间发现,苏余,是真的想要过正常生活的,无论物质,还是精神。
他沉声问,“苏余,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啊。”苏余想了想,“邻居来给你送爱心水饺的时候,你俩站在门口,身高差真的很配。”
周非池噎住。
苏余看着他,“那时候,我一点都不开心。”
“那你还让我接受水饺。”
“我这不是,想让她看到我嘛。”
周非池笑,看破不点破,让她自己慢慢领悟。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也从不缺耐心。
再多的追问就成了逼问。
周非池不想给她压力,于是转移话题,问:
“怎么从楼梯摔下来的?”
“喝酒了,头晕,没站稳。”
“下次想喝,我陪你。”
“噢。”
“摔哪了,哪里疼?”
“屁股,腿也有点。”
周非池当然不放心,反过身蹲下,把宽阔的背留给她。
“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苏余乖乖照做。
软乎乎的手搂紧周非池的脖颈,这是他戴过最贵的围巾。
“还有句话没说完。”苏余半边脸枕着他的背,“那个女邻居,给你递饺子的时候,都快摸到你手了。”
“你不是不开心么,答应你,”周非池说,“下次不给她摸了。”
“摸摸也没事。”苏余这条小围巾把他缠系得更紧,侧过头,凑近他耳朵,“她只能摸你,但我能骑你。”
周非池笑了笑,垫着手,把她往上托了托,“你是不是说反了。”
第15章 周非池 肉桂粉。
春池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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