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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嘉柔闻言,不由抬眼,但见草坡上头,两位大都护皆一身戎装。日头偏西的橘光打在二人身上,威武中又透着些许温暖。
    她忖了忖,同白三郎道:“在此等为师,我去去就来。”
    草坡上头,北庭都护府的赵都护朝缓坡下的两人努努下巴,低声问:“你那小相好,就是那个最标致的小郎君?”
    薛琅垂眼望去,但见潘安与他的徒儿两人在不远处徘徊,显见是想要上前,又似拉不下面子。
    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前安西军潘永年之子,倒是个好苗子。”
    “什么苗子,你想让他进都护府?可以啊,你二人离得近,外人看着更像是一对。”
    薛琅摇了摇头,“一家有一人在军中,已是不幸。潘永年已死,潘家如今就这一根独苗,还是放在外头妥当。”
    正说话间,见潘安已撩起衣摆,踩着缓坡一步步上来。许是在日头底下晒久了,“他”双颊略有绯红,双眸炯炯,看着倒像放开了心结,不像还在对三日前的事心有介怀的模样。
    薛琅见“他”到了跟前,正要开口问上一问,不成想潘安却身子一拐,向赵都护抱拳一揖,略有一番踌躇,便开口问道:“在下冒昧一问,此前听闻上一任大都护崔将军临去之前,遗言中曾交代赵都护压制巫医。潘某不解,据闻崔将军乃遭遇雪崩,被重重积雪深埋于冰下。既如此,又怎能于冰下送出遗言?崔将军的遗言中,除了提及巫医,可还说过旁的事?”
    赵都护转首看了眼薛琅,方道:“此事并非机密,说于你也无妨。五年前突厥大军忽然来犯时,崔将军正写信欲与北庭联合制衡巫医。信尚未发出,崔将军带军应战,一直将突厥人赶到仙女峰另一侧的天竺,却遭遇不测。北庭都护府临时接管安西都护府,方见了那封信。那信写下时,崔将军人还活着,待我见到信时,未成想已成了遗言。信中除了巫医之外,确然还提及了旁的事……”
    嘉柔闻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赵都护,两只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信中还提及,崔将军在西域曾寻一家眷,只在龟兹未曾寻见,请赵某协助相寻……”赵都护说到此处,忽见潘安面上忽然涌现一股浓浓失落,近乎溢于言表,他心下一股诧异,顿了顿方道,“只那信写到此处便断开,尚未来得及详说要寻的究竟是何人。”
    他将话说完,见那潘安缓缓垂下了脑袋,似有一阵恍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过了几息,再抬首时,面上已恢复了一开始的神色,仿佛方才的失落是他看花了眼睛。
    潘安又是抬手一揖,“在下同崔五娘有些交情,此番既来了一趟龟兹,得些消息,日后回了长安也好说与她听。不过,她八成是不喜欢听这些的……依然要感谢赵都护。”
    赵都护回礼:“好说好说,我同薛将军乃……”
    他的话尚未说罢,却见潘安忽地转首便走,仿似与薛琅生疏似路人,全不是要一起做戏的恩爱断袖。
    赵都护不由诧异地看向薛琅,压低声问:“你二人,怎地了?莫非这做戏,却是你一人的独角戏?”
    薛琅挑一挑眉,眸光落在那道纤细的背影上,眼中笑意却更甚。
    嘉柔下了草坡时,正巧遇上王怀安匆匆要往上头去,一瞧见她,王怀安登时黑了脸。
    嘉柔抬手抵在鼻下,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几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远处,七公主同她的族兄白大郎正骑在马上,将巨石旁的一幕尽收眼底。
    七公主原本还恹恹,此时却一骨碌险些从马背上掉落,惊喜道:“阿兄快看,那潘安同薛都护,断情啦?”
    她哈哈一笑,“可见男人同男人之间的情爱多么靠不住,若论安稳,还是得靠我们女子。”
    她一阵摩拳擦掌,双眸亮如星光,又问白大郎:“阿兄可有何想法?你可还会出招?”
    白大郎想起上回在宫中的安排尚未出动便已折戟,薛将军还拿他的窟寺做威胁,他不由摇摇头:“此事为兄不便参与。”
    他的目光越过巨石与佛像,纵览整个草坡,但见亲眼见过方才一幕的又岂止他二人。此时已是有些许男子,甚至还有女子匆匆拉展衣衫,像是要冲着薛将军去呢。
    他低笑一声:“为兄虽不便出手,可这般盛大的节日,那般瞩目的男子,又有谁会轻易放弃尝试的机会呢?这三日,注定不会平静呢……”
    晌午的日头斜斜照着漫漫草坡,远处摔跤的比赛已然开始,助威声震动天边的山谷。
    嘉柔回想着方才赵都护所言,她阿耶曾寻过什么亲眷,应该是于安西都护府所辖四镇寻不见,才会向北庭都护府求助。
    家中会有什么亲眷在西域呢?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外祖父所出的安家。
    当年外祖父因对前来龟兹游玩的外祖母一见钟情,不惜一路追求到长安,最终在长安落脚、定居。
    据闻外祖父最初也曾回过龟兹探亲,然之后三四十年河西动荡、马贼猖獗,便因此而断了与族人的联系。而西域人放牧为主,逐草而生,居无定所。数十年来,安姓人家早已不知迁去了何处。
    她也曾听见过外祖父偶尔会提及与同族人断联的遗憾,想来如若阿耶要在西域寻人,能寻的也就只有外祖父的同族人了。
    她不由便想到了白大郎的白氏窟寺里,那位曾给她画像的画师。
    深目高鼻,下巴中间有道浅沟,抛去外在气质与性格,与远在长安的小舅父竟有八成像。
    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却能这般相像。世间真能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晃了晃脑袋,一时将此事搁下,方听见她的好徒儿白三郎在一旁一叠声地絮叨:“……夫子怎能对薛都护视而不见呢?你二人显得不恩爱,夫子便抱不牢薛将军的大腿;抱不牢大腿,夫子的身价便要受影响;受了影响,巴尔佳即便认夫子做阿兄,对她的好处也十分有限啊。”
    他倒是将此事捋得十分清楚。
    嘉柔不由板了脸,向他发出灵魂质问:“为师的脸面重要,还是你的姻缘重要?为师失了面子,便是我潘门失了面子。在此种情形下,你竟让为师卑躬屈膝、卑身贱体去强颜欢笑、屈意承欢,难道这般自轻自贱就能抱稳大腿?”
    白三郎听她将此事盖了这般大的帽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方弱弱道:“纵然打了潘门的脸,那也是王近卫,不是薛将军啊……”
    “怎能不一样!”嘉柔铿锵有力打断他的话,“你身在豪门世家,竟连‘仆慎主严、仆娇主纵’之理都不知。他薛琅在此事上,至少要担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
    两人说着说着,到了一处帐子,但听帐子里喧嚣震天,热闹非常。
    嘉柔掀开帘子往里一瞧,但见里头乌烟瘴气,竟是个赌场!
    坐在赌桌上的数十人中,有七成是陌生的外族之人,其余的三成皆是上回龟兹王寿诞上,从她师徒手上赢走一座矿的白氏小辈。
    哈,扳回一局的机会来啦!
    她当即一撸袖子,带着白三郎就进了赌场,斗志昂扬道:“放心,今日为师豪赌一场,纵是赚不到一座矿,也先将给巴尔佳的添妆赢到手。”
    她纵身一跃就要上赌桌,白三郎连忙拽住她:“师父,师父当初发下毒誓,一旦豪赌就保不住师父的惊世容颜,难道师父不怕了?”
    嘉柔扯回手臂,冷笑一声:“你师父这张脸早已被人踩在脚底下,如今我还顾什么惊世不惊世!”
    豪迈邀请他:“你来不来?”
    白三郎坚决拒绝。
    他当初发下的毒誓是,如果一旦破戒豪赌,就让他同心爱的巴尔佳成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如今他与巴尔佳的姻缘正在最关键处,他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嘉柔点一点头,对徒弟的坚定十分满意。
    “如此,为师正好缺一个管钱的,你就替为师当账房吧!”
    日头渐渐西落,只剩下漫天彩霞在天边游弋。
    王怀安问了一路,终于寻到赌帐外时,嘉柔已杀红了眼。
    闻王怀安相寻,她大手一挥:“不去!”
    刚刚拿起骰盅,又改了主意,大摇大摆站起身,同白三郎道:“好徒儿,给为师披挂起来!”
    帐子外头,王怀安颇有几分着急。
    他回望安西军连绵的军帐,那处离得远,虽已人影憧憧,却仍能看出那些有意徘徊之人的身影,同当初在安西都护府门前准备自荐枕席之人,身姿动作一模一样。
    最糟糕的是,当初都护府门前徘徊的多是方脸的郎君,这午后的两个时辰里,将军的军帐前却什么脸型、什么男女都有。
    前来龟兹之前,他便听闻龟兹人奔放热情。
    可再热情也不是这么个热情法。
    这潘安,还真是不能缺。
    此时他也才服气,也就只有潘安那般长相之人站在将军身畔,才能镇得住旁的人。
    今早他连续掉了两回粪坑,说不受罪是假的。后头又着急赶路,还是到了这丘陵草坡复了命,才跳进河水里连续洗了一个时辰。
    也不知潘安可消了气。
    待人出来,他少不得再说上两句好话,将那位夫子吹捧吹捧。
    他正来回踱着步,但见帘子一响,连忙回身,瞧见果然是风姿翩翩的潘安。
    他正要开口,却见白三郎手持一盏油灯跟出来。
    油灯的光亮打在潘安身上,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潘安细细的颈子上,足足挂了七八条金项链,每条上头不是镶嵌了鸡血石,便是雕着大鹿角的青金石。
    她腰间蹀躞带上的每个孔里,都系着至少六七枚玉佩。整整一圈腰上至少有五六十枚。稍微一动弹,玉佩们便“叮当叮当”撞得响动。
    她两根手臂上更为夸张,一圈一圈套的不是金环便是玉环,比城中珠宝坊柜上卖的还要多。
    就连十根手指上,也都套满了戒指或扳指。
    她手指太细固定不住这些指戒,谨防戒指掉落,十根手指全部叉开朝天,似是要做法一般。
    整个人就差把“小爷有的是钱”六个字刻在脸上。
    她方才只往外头迈出了一条腿,待瞧见他,又往前重重挪了一步,在一阵叮当叮咚、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闪闪金光下,她倨傲地仰着脑袋,淡声问:“来寻小爷,作甚?”
    王怀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将他想好的吹捧话忘得光光,只着急问道:“你今夜打算住何处?将军的帐子里已为你提前支好了床榻。你快过去睡一睡吧,否则到处都是窥视将军的人,若只是平常人还好,最怕的是有细作混在其中,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嘉柔哈地一声,“你倒是有脸开口。”
    她转首就同白三郎道:“好徒儿,搀扶为师进帐子,继续大杀四方!”
    又是一阵叮咚叮当,王怀安见她真要进帐,不由急叱道:“你莫忘了,李剑可是将军的人,你若不配合,李剑便没有必要继续护着你了。此后谁要抢你,只由你自生自灭。”
    “威胁我?”嘉柔冷笑一声,“怕是要让你家将军失望,本夫子这几日想得通透,与其从旁人的腰子里连偷带占些许好处,不如直接做七公主的驸马,花着她奉上的银钱,使唤着她赠与的仆从,吃着喝着王族的酒池肉林,多么潇洒自在。”
    她的话刚刚说罢,七公主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连声抚掌从,“好得很好得很,潘安竟能想通,实属不易。如此你我何时回帐?”
    嘉柔转身就进了赌帐。
    王怀安一咬牙,转身就走。
    七公主当即跟在嘉柔身后,将将进了帐,颈子间便多了一把剑。
    持剑的李剑坐在一旁胡床上,冷冰冰道:“想死,还是想活?”
    “你……不是说,潘安身边已用不上你?”
    “并未收到命令。”
    七公主连忙抬首去搜寻潘安,他却已到了赌桌边,一只脚踩在胡床上,一只手高举筛盅,手腕几抖,将骰子晃得似金铃银铃一般悦耳。
    七公主盯着他自信又张狂的身姿再看两眼,向李剑冷笑了一声,“本公主等得住。”
    抬手撩开帐帘,大步退了出去。
    —
    月已上中天,薛琅带着几位副将巡视了一圈,刚回到军帐前时,便有位女郎停到了两步之外,扬声道:“将军,听闻你同潘安断了情,你看,我成吗?”
    薛琅面无表情,“本将军中意男子。”
    那女子闻言,并无伤心的模样,反倒有两分雀跃,“我阿兄也中意男子,他同我长得极像。若将军有意,我便让阿兄前来相看。”
    薛琅再不搭话,几位副将上前作势拔刀,那姑娘便嘻嘻哈哈一路笑着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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