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叫声与普通猫叫不太一样,更倾向于老虎幼崽的嗷呜哇啦。不过因为外表太可爱,程梓完全不认为它会是老虎。
长这么软萌,一定是猫!
大的那只也是!
程梓靠着直觉和惯性思维做出了朴素的判断。
大猫伤得很重,小猫看起来才断奶,林子里还不知有什么牛鬼蛇神。
若是放它们在这儿待一个晚上,明天估计就能过来给它们收尸了。
程梓自己就是被好心人收养的幸运猫,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所以他半点没犹豫,立刻就决定要带走这两只猫。
至于如何带走……
程梓抬爪抚了抚小猫背上的毛,扭头冲云雪“喵”一声,圆圆的猫眼中满是恳求。
云雪歪歪头,带着天然笑容的脸上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无奈,却也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在他身前趴卧下来,示意他把大猫拱到自己背上。
程梓高兴得圆眼都眯成了两条细缝,先拍拍小毛团的脑袋让它留在原地,然后跳到大猫的另一侧,在它身上找了找没有血迹的地方,用脑袋一点一点地将它拱向云雪的方向。
不知道是大猫本身重量就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程梓虽然怕碰到它的伤口放轻了力道,却还是很顺利地将它推到云雪背上,过程中甚至没有多费一丝力气。
但现在也顾不上疑惑这种小事。
云雪驼起大猫小跑出林,程梓放慢脚步跟在云雪身后,领着旁边一只跑步都跌跌撞撞的小猫。
他们前后离开树林,渡过石桥朝河岸东面去,途经方才趴着打盹的石头时,程梓一抬头,才发现那里坐了个人。
是来夜钓的钓鱼佬,还是老熟人。
“哟,晚上好啊大橘子!”
垂钓的女人支起斗笠,月光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熠熠生辉,仿佛收纳了一整条河的粼粼波光。
她穿着在夜里也极显眼的白衣,收紧的腰线纤细利落,笔挺的背脊让她看起来如同一柄利剑,浑身上下透着世外高人和武林高手的气场。
但垂眼去看程梓时,她的表情与目光如出一辙的温柔。
意江山,她的名字。
“喵!”
程梓经过女人身边,一个弹跳跃起,伸爪拍在她旁边的鱼篓上,发出一声空荡的声响。
显而易见,没有收获。
“是是,我才刚来,当然什么都没钓到——你可不能以偏概全说我空军!”
意江山摸摸鼻尖,眼神心虚地飘开,语气却是理直气壮。
来半个时辰也是刚来!
闲人的半个时辰算长吗?
意女侠在心里大声狡辩。
程梓身体后仰,眼神里充满了嘲笑和“真的吗?我不信”。
“咳咳。”意江山佯装咳嗽,目光瞥见云雪身上的大猫和程梓脚边亦步亦趋的小白猫,倏然长眉一挑,仿佛看到了极有趣的事物,“嗯?你小子搁搁哪儿捡的……猫?”
“呜喵。”
程梓一边应声,一边看向河岸对面的树林。
“嗯?”意江山眉心微颦,余光斜向云雪。
云雪无辜又无奈地出声:“嗷呜……汪。”
“噗……咳咳咳。”
被它的尾音逗笑,意江山抿着嘴压住笑意,捏着钓竿把鱼线往回收,对程梓意味深长地说道:“那片林子里‘蚊子’多,以后没事少去。姜家夫妇好不容易把你养得肥肥壮壮,可不能让那群臭虫叮坏了。”
“呜喵……”
程梓白她一眼。
话是好话,但她怎么就能说得这么不中听?
“行了,我看你们姜家也没法儿再多养两只猫,先送我那里去吧。”
意江山把收好的鱼竿背在身后,顺势提起空鱼篓,跳下石头弯下腰,冲程梓伸出手。
“上来,我带着你走。”
程梓点点下巴,又看了看害怕地瑟缩在自己身侧的小毛团。
它似乎在恐惧什么,炸毛不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但程梓只当它是没缓过神来。
“啧,这么点小猫崽子就是麻烦。”
意江山皱皱鼻子,拎着小白猫的后颈皮揣进袖子里,再双手提起程梓放到肩头,这才大迈步往家走。
“云雪,跟上。”
云雪垂下头,等她从身边走过,才迈开步子跟上。
意江山的家离河边不远,是去年她搬进来时自己砍竹子伐木头做的,很简单的一层小屋,外带一个院子。
院中不种菜不栽花草,只放了一口大瓦缸,缸里沉着十几颗五彩斑斓的石头——据她说是鹅卵石,夜风吹皱的涟漪里映出一轮明月。
门没锁,意江山推门进入,边把院子里的灯笼点上照明边说:“姜家小子刚才到河边来找你,说是陪你一起蹲守什么。不过等了一会儿就被柳娘子叫回去了。”
程梓:“喵呜喵——”
“估计是回去背书练字,听说明天他们学堂有一次考试。”
意江山的回答与他的疑惑无缝衔接,就像会读心术一般,可谓猫语十级。
程梓对此早已习惯,毕竟她对云雪的叫声和只能用眼神示意的兔子踏雨的心思都能轻易明白,可能就是出生前天赋技能都往兽语那边点了吧。
房间里点起了烛灯,意江山让云雪把受伤的大猫放到床上,转身出门打水。
重新回到屋子里时,她看到程梓带着小白猫躺到了昏迷的大猫身旁,还任由小猫崽子贴在身上,一双金瞳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大猫毛发上的血渍。
意江山无声地笑了笑,端起水盆上前,用沾湿的毛巾不轻不重地抹开血块,露出底下略显狰狞的伤口。
皮肉外翻,血液慢慢地渗出,又有洇染的迹象。
大猫像是疼得受不了,身体一颤后睁开了眼睛,于是那如蔚蓝深海般的眼瞳便直勾勾撞上了程梓的目光。
它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而程梓也冷不丁被吓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一段,让倚着自己的小毛团一骨碌趴倒。
大猫的眼睛生得比小猫漂亮,整体圆而亮,色泽通透,仿佛宁静的海面。眼尾自然上挑,逶迤出一条如眼线般的赤金色,冶艳又清冷。
更重要的是,它的眼神、神态与普通的猫截然不同,漠然中带着威严,环顾四周的举动做起来也像上位者的巡视。
“你……”
大猫张口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叫声,不像猫叫,倒像人类语言起头的调子。
程梓下意识侧耳去听,但意江山马上就开口打断了它:
“大猫你醒了?是不是我下手太重把你弄疼了?”意江山坐到床边,毫不客气地把程梓挤到边上去,大喇喇地说:“疼也没办法,你的猫身上全是伤口,一会儿上药的时候还有得你受呢。忍着点,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干净。”
说罢,她把毛巾浸到水里搓了搓,搓掉上面的血迹再取出来拧干时,水变红了,毛巾上面也多了股酒味。
程梓鼻子一动,立马被这浓烈的酒水味道吸引了注意力,踱步过去,在水盆边探头闻了闻。
好家伙!酒里没有一滴血水!
她这是端了一整盆酒回来啊?难怪大猫会被疼醒呢!
意江山斜了程梓一眼,见他正盯着水盆嫌弃地皱眉,没工夫注意这头,才冷着脸瞪向床上的大猫。
“敢把危险往这里引,找死是吧?”
她用只有自己和大猫才能听得到的方式说道。
大猫看了看程梓毛茸茸的后背,垂下眼帘:
“捡到我们的是他,你敢把我们丢出去?”
“……”
意江山攥紧毛巾,上面原本只是淡淡的酒味越来越浓,片刻后,就像刚从酱香型某台里捞出来一样满屋飘香。
程梓诧异地回头,便看到意江山脸上露出一个接近狰狞的笑,将那团仿佛在陈年老酒里泡过二十年的毛巾“轻柔”地擦过大猫的伤口——
大猫啪一下闭眼摔倒,神似当场去世。
程梓:“……?”
第7章 上药
伤口被烈酒烧灼着,火辣辣地疼。
雎叶丢脸地痛昏过去,很快又在更加剧烈的痛楚中惊醒,如此反复几次,他体内那根感知疼痛的神经就像弹棉花的那根线,麻了。
迷迷糊糊间,他只睁开一条缝的双眼窥见了守在身旁的大橘猫。
不得不说,这只猫的体型敦实得很有安全感,那身金灿灿的皮毛令他看起来犹如夜色里的小太阳,只是看着都觉得暖洋洋的。
半梦半醒之时,雎叶本能地朝他那边蹭了蹭,耳尖触到了程梓的前爪上。
这猫好好睡着,怎么蹭过来了?
猫咪的爪垫十分敏感,在大猫的耳朵碰上时,程梓条件反射地缩回了爪子,并习惯性往后挪动一段。
小白猫巴在他身上已经睡实了,在梦里也跟着他移动,非要与他贴贴,他一走开就惊醒。
若不是如此,程梓不会躺到床上,像个大号毛绒玩偶一样杵着。
“喵嗷——”
程梓扭头看了小白猫一眼,很好,睡得很瓷实,然后低头舔舔爪子,再冲不远处的意江山轻轻叫唤。
烛光柔暖,意江山伏在桌前,笔挺的背脊也弯曲出柔和的弧度。
几株不知名的草药混合在一起,经她的手碾碎、加水,调制成深青色的糊糊,再用火炙烤片刻,淡淡的药香盈满屋子,清亮中略带苦味,让程梓想起了前世驱蚊用的风油精。
只有我一只大橘不会修仙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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