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了句可惜了,末了就喊她出去吃宵夜,说给她饯行。
计迦楠在那恣意又带着蛊惑般的声音里,抗拒不住去了。
13年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什么都刚兴起不久,花花世界却也没有现在花样多,不是特别好玩,一群公子哥闲着没事几乎天天出去吃喝玩乐。
计迦楠记得那晚他们在海边酒店玩,还记得那夜天气特别凉快,台风余威掀起沙滩上一阵又一阵的浪花,咸湿的海风吹着烧烤炉,窜起的细碎火苗一簇簇地照亮了男人俊逸无暇的五官,深情的眼,也照亮了她心里加速的跳动。
那天晚上,宁硕问了计迦楠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怎么要出去留学了还考国内的驾照。
要是他没忽然想起来这个,他们那晚应该也只是吃吃宵夜喝喝酒就算为她饯行了,而她这绵长的六年应该也可能平平无奇地过去,只寄托学业,心无旁骛,而不是一心想着赶紧毕业,回国见他。
两年前计迦楠加入了美国一个科技公司walrus,一年前技术入股。
半年前宁氏准备收购。一番拉扯,会议安排在后天的宁氏总部。
就对面那栋楼。
作为专门为这项目从美国回来的负责人,计迦楠要出席这个会议,而且,宁硕应该也在。
他还挺看好这公司的样子。
最后看了眼那栋楼,计迦楠转头加班去了,她多少有些紧张,也摸不清是多年后再和他交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生意大场面。
忙了会儿,办公室有人来访。
是此次她回国全程负责接待她熟悉这边公司事务的总监。
男同事进门就喊了她一句:“计小姐?”
“你好。”计迦楠从办公桌前抬了下眸,微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你好你好。”男人笑了笑,调侃她已经见了几天的面了还这么客气,“怎么大周末的还来?”
计迦楠说闲着没事,客气反问了句您怎么也在。他说听到她来了,怕她有需要帮忙的,就过来看看。
计迦楠道了谢:“暂时没有。”
男同事眼神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游离在她脸上不退,此刻嘴角依然高高上扬着,也没走的意思。
走近在对面坐下后说起了话:“话说,迦楠啊,你对宁氏的会议有把握吗?”
计迦楠对于这拉近了不少距离的称呼微顿了下,转眼也没去过多在意,眼神依旧看着电脑:“照章进行就好,要什么把握?”
男人的笑声里夹杂着些许“调笑”的味道,笑她不知商场波云诡谲,话里充满无知无畏:“你还小吧,生意场上都是算计,也许对方忽然改变原定的收购条件怎么办?”
“再看,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的。”
“……”同事噎了噎后,又感兴趣问了句,“说来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公司呢?以你的本事,随便入职美国一个大公司都不是问题。”
计迦楠淡淡道:“我冲着合伙人的身份来的,不是当一个普通的员工。”
“……”
“另外,没工作经验,想练练手。”
“……”
同事好像一时之间无法再找什么话题,似乎对于她一路下来的耿直有些不适应。
但是对着那张无害的绝美面孔,又忍不住给她找找理由,想她可能是在美国生活久了,那边职场环境没像国内这么圆滑,所以干笑两声后调侃:
“原来你加入我们公司,是练手攒经验啊?你后面是有自己要开公司的意思?”
计迦楠模棱两可地说了个词:“再看吧。”
男同事闻言,很是诚恳般地给了她一个建议:“你要是没计划,还是先留下吧,也就是换个人发工资,都一样。”
“怎么,孙总要留下?”计迦楠微撩眼皮,“怎么没听说?”
他顿了顿,随即略不自在地笑了声:“我本来也想留下,这不早早被一家新公司挖去了,那边位置比这高一些。”他笑了笑。
计迦楠颔首:“嗯。恭喜升迁。”
他闻言,下一秒又继续游说:“真的,你留下入职宁氏,这样我们过两天这合作,还更加顺利一些。”
计迦楠平静道:“谢谢,我有把握。”
“……”
男同事默了默,又开口:“现在大环境不好,说实话在国内,就算你是名校毕业也不是说轻轻松松十拿九稳就能找到好工作,创业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好的背景资源,你根本做不好,你留下来有好处……”
计迦楠手机响了,替她打断了男同事接下来的滔滔不绝。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说这电话可能有点久,他不介意的话,有事可以明天上班再说。
人倒是识趣走了。
关上门,计迦楠和妈妈讲了半分钟电话就挂了,清清静静工作到十一点半,收了工打算回家吃饭去。
司机在地下车库等她,计迦楠在一楼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事,就转身准备回电梯。
逆着人群刚迈开腿,计迦楠就仰头从大厅往上望去。
三楼处有人靠在那,单手慵懒地撑着围栏,另一只手衔着根烟在抽,眼眸半阖往下俯视的角度,正对着她。
男人黑衬衣的领口解开两颗,外套散开着,指尖烟雾敷在他冷白的脖颈与脸颊上,低垂的眉骨深邃分明,鼻梁挺而高,丹凤眼含着一抹薄薄的光,不浓不淡,认真瞧着你时,特别深情的模样。
隔得远看不清脸上的细节,但是记忆中,他右眼和鼻梁之间,有颗棕色的小痣。
二人目光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在空中交汇在了一起,那一秒里,计迦楠眼皮生理性反射地跳了下,人一动都无法动弹,只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男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她。缓缓把烟放到嘴边含住后,他腾出来的手从口袋摸了个手机出来,接着单手对着她做出来一个,全世界熟悉的经典拍照姿势。
计迦楠定定站着,心脏那一处似乎砰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约五秒后,她手机振动了下。
她低头打开。
备注着“宁硕哥”三个字的微信账号弹在首页,点进去,他发来了她眼下站在人群中的照片,说:
“是你吗?计总。”
第2章 你像一个人
计迦楠定定看着自己的照片,心中似乎有风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她就是那位计总的,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没认出来,她不止是计总,她还是计迦楠,他曾经嘴里喊了无数次的小迦楠。
再次抬头,他还在那儿,只是似乎抽完烟要走了,居高临下地朝她扯了抹嘴角,慵懒地点个头。
还未散去的烟雾在他转过来的挺阔肩背上渡了一层朦胧感,让计迦楠看着人消失的那一处,觉得刚刚是一场梦。
她明明没回复,他却已经笃定是她了,而且他来京景,不是来找她的。
计迦楠想起来京景在充京总共四个大厦,全部是她三哥谈之醅的产业,所以这会儿可能不止他在这,谈之醅也可能在这。
她一下子就低头撒腿跑了,钻入电梯到车库去。
坐进车里,她让司机等等再走。
话刚落就见前面的某个电梯门开后,出来两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早前跟着谈之醒不知道去哪儿嗨的宁硕,现在身边是她三哥。
这几个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成天混一块。
两男人一前一后驱车出了车库。计迦楠为了保证安全,在车库里坐了十分钟才让司机开车。
中午的充京街道比早上热闹了些,春天的绿意铺满长街,不少行人惬意地并肩散步,或情侣,或一家三口。
计迦楠回到家,妈妈计晚茵拢着一身贵妇披肩在客厅坐着,厨房那儿两个阿姨在做饭。
见她回来,计晚茵微微撩起眼皮瞥了眼,又阖下眸继续研究手上的玉镯。
计迦楠走过去捧场:“哟,新宠?很漂亮哦~”
计晚茵又瞄了眼她,随之眼神含羞带怯地略略责怪道:“跟你那个爹一样,光嘴上说得好听。你俩一起来的,你不知道他给我带了东西?”
计迦楠倒在沙发里挑眉,重新瞄了眼那通透碧绿的上等玉镯:“还真不知道,我爸爸一年回来多少次,我哪儿能知道他回回都会给您带礼物啊。”
计晚茵似乎懒得和她说这个了,只是随口问她什么时候要走。
计迦楠把目光从她手镯往上挪了下,落在她平静的脸上,悠悠道:“我这都六年没回来了,您这就不要我啦?”
“那你不回来?还好意思说?”妈妈板着脸训斥她。
计迦楠无辜地与她对望:“是您当初和我爸吵架说让我俩一起滚,别再回充京的,我哪儿还敢回来?”
计晚茵立刻眉头一敛,有理有据地呛回去:“那不怪你爸你反倒来怪我吗?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计迦楠叹息:“我谁都没怪,我就问您,我这都厚着脸皮回来了,您这就赶我走啦?那您别再说我不回来的话了。”
“你……”计晚茵不想理她了,冷着脸起身上楼回了房。
计迦楠也就随口一说,声音一惯是轻软的,但是见母亲这就甩了一道背影踩着高跟嗒嗒作响地走了,看上去是真没什么母女情分。
她无奈地也回了房,关上门一个人在静谧的私人空间里发呆。
一安静就无法避免地想起早前在公司的那一幕,宁硕为什么没认出她来呢?
计迦楠歪头看向了房间里一面艺术镜……她长相和十八岁那会儿比,应该差别不大才对,就是那会儿可能不施粉黛,而她今天,化着全妆,涂着妖艳的大红唇。
十八岁那会儿她是怎么样的?
计迦楠拿出手机翻了翻,翻出一堆旧照。
那会儿的手机像素没这会儿清晰,带着些许模糊感的照片里她留着不长不短的齐肩发,几缕刘海挂在雪白额头,露出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和稚嫩的脸。
那会儿,真是嫩得能掐出水儿来。
现在的她是长及腰胯的大波浪。
着装的话,计迦楠眼睛扫了扫今天自己的衣服,今天穿的紧身黑裙,搭着素色低调的休闲风灰色毛衣外套,脚下是一双灰色细高跟。
十八岁那会儿她穿什么?计迦楠托腮想了想,好像她去考驾照那天,就是和宁硕初识那天,还是穿着校服的?
重新瞄了眼镜子,计迦楠释怀地想,那他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宁硕对她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十八岁那会儿的藏蓝色青春校服与黑发上,无法将这样妖艳的她和当初的小可爱联系到一起。
而且他现在并不知道她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姓计,而他六年前也只知道她叫迦楠,可能一直以为她姓谈,谈迦楠……
南加故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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