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快速奔跑的时候, 大脑并没有停止活动。
林强是什么时候被策反的?她的脑海中回忆着和林强相处的一幕幕,都没有发现疑点,而且每一个参与夜枭计划的成员, 在此之前都接受过最严苛的背景调查, 难道林强真的隐藏的那么深吗?
这一刻,夜纷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相信感觉还是坚定理智。
夜纷觉得,林强应该不会开木仓。
一旦开木仓, 即便消音, 也会传出动静, 可能会引起村子外同事们的警戒,当然, 夜纷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联系不上外边,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出事了,但要是这个原因,也证明了林强使用的手段不是开木仓,因为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三更半夜里, 万籁俱寂, 这种环境下, 声音可以传得更远, 听得更清。
夜纷深吸了好几口气, 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有些模糊了。
有点不对劲!
她用力咬了咬舌尖, 刺痛让她的意识回笼了一些, 这个时候, 后脖的疼痛逐渐明显,她伸手探向脖子,只摸到一个肿包,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
她的警惕使得她没有忽视这一个小小的肿包。
大脑意识逐渐混沌绝对有问题,在夜纷接受的所有知识里,没有一种药剂能在空旷的环境里,在没有接触到身体的情况下致人昏迷。
她肯定是在不经意间中招了,后脖子的这个肿包或许就是中招后留下的痕迹。
舌尖的那点刺痛逐渐不管用了,下一口,夜纷咬的更狠了,直接咬破了舌头,尖头那块肉被咬掉了一半,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停下了。
这一边,林强的意识逐渐恢复。
他是怎么了?怎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道路中央,两边都是屋舍,挂在房檐下的一盏昏暗的小路灯的光就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暴露在敞亮的环境中,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开门开窗,就能看见他。
且不说身处的环境有多暴露多危险,就说他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这就是个大问题。
林强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胀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他用木仓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踉踉跄跄走到一幢房子的屋檐下,整个人躲在阴影里,当手放下的时候,他清晰得看到了手掌处粘稠的鲜血,还未凝固,鼻尖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飞仔、黑子、徐哥……
林强的手开始不断发抖,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林强蹲下身,他想哭,可只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双手不断锤击自己的大脑,整颗心都撕裂开来。
脑海中闪现的记忆,完全超出了他心理承受的范围。
愧疚、怀疑、疯狂,直接割裂了他的灵魂。
林强觉得,之前的自己好像是被魔鬼附身了。
拳头一拳拳砸在脑袋上,林强又想起来,就在刚刚,自己好像还准备追杀夜队,他不知道,此刻的清醒是否是暂时的,如果……
他不敢想象!
夜纷的牙齿不断在舌尖制造新的伤痕,也不断重新碾压之前的旧伤,靠疼痛暂时维持清,身后忽然消失的动静让她有些不安,虽然知道很冒险,可最终夜纷还是决定绕回去。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锐利地凝视前方。
她看见了林强,眼前的画面让她的瞳孔瞬间散大。
阴影中,林强背抵着墙面坐在地上,手中的木仓管插进喉咙,一声经过消音的闷响后,脑袋炸成血花。
死亡前的一霎那,两人的视线交汇,短短一瞬间,林强的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
他没有后悔自杀,而是后悔之前犹豫了那么长时间,被夜队亲眼见到了他懦弱的这一幕。
可他真的无法接受脑海里的那些画面,亲如兄弟姐妹一样的同伴,被着了魔的他一个个血刃。
他活不下去了……
他也怕自己之后再次丧失理智,杀害其他无辜的人,此时林强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解脱。
作为缉毒警,夜纷早就习惯了这种踩着刀尖走路的危险生活,这些年,她也见证了无数同僚在她眼前牺牲,包括她自己,都好几次险死还生,一只脚踏进阎王殿。
可从未有一幕像眼前这幅画面那般惨烈。
林强不是被毒贩杀死的,而是自己举着木仓,当着她的面,脑袋像西瓜一样炸裂。
这个林强,和刚刚诡异出现在她身后的林强,好像两个人一样。
他如果是黑警,又为什么要自杀?
夜纷只觉得头痛欲裂,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刚刚在看到林强的第一时间,她的双手居然蠢蠢欲动,莫名嗜血的欲望用上心头。
她想扣动扳机,她差点在林强自杀前扣下了扳机!
夜纷觉得自己的思想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
前一秒,她还在为林强的自杀痛心疑惑,下一秒她又懊恼林强怎么没死在她的手里,杀与不杀,毁灭和拯救,灵魂被分割成两半,黑暗的那一半不断强大着,要将正常的灵魂吞噬。
夜纷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是自己了,她再一次咬破舌头,可达到的清醒效果已经越发微弱,这点疼痛,已经不起效果了。
尚且留存的那点理智让她恍惚间闪过一个念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现在的遭遇正是林强之前经历的,因为不知道的原因,他恢复了正常,接受不了事实所以选择自杀逃避。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夜纷的心脏就好像被捏紧了一样,疼痛牵扯到整个胸腔,连呼吸都像是被刀子慢慢切割。
他们可能都出事了,一些人承受着被信任的队友杀害的死不瞑目,林强承受着杀害挚友的摧心之痛,他们心中的怨恨不甘,远远超过在打击毒贩过程中牺牲的痛苦。
这不仅是杀人,更是诛心。
夜纷颤抖着手拔出佩刀,刀尖直接戳进指尖,十指连心。
她意识到,从进入封门村的这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入局了,封门村背后的势力比他们想象中更恐怖诡谲。
她不甘心,不甘心意志被吞噬沦为伤害自己人的伥鬼,不甘心让罪犯逍遥法外。
还不甘心,不甘心什么呢……
越发模糊的意识有点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一个人,一个矮墩墩,小小的人……
她要回去,她答应过要回去的……
不知不觉中,顾楚等人都聚集在了村子的中心,只是没有处在同一个位置,五个人里也就林杰和陶志成凑在一块,五人都躲藏在隐蔽的位置,四个方位隐约将中心的空地圈起。
越来越多的村民聚集在村中央,老人和青年的表情大多平静中带着点疯狂,眼神灼灼地看着中央的祭坛,小孩不懂得隐藏,也更容易被从小接受的教导洗脑,一个个神情癫狂激动,半点看不出孩童的天真。
越来越多的无头尸体被搬运到祭坛前,但那些孩子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在他们眼中,杀一个外村人,就跟宰一只鸡一样简单。
不对,正常的小孩,只是看见大人杀鸡宰鹅,都能吓得嗷嗷大哭一场。
这里站着的早就已经不是人了,是恶鬼,是人魔。
“那不是李季平吗?”
林杰凑到陶学成耳边说道。
其中一具无头尸旁是李季平的脑袋,尸体上穿着的也是李季平的衣服,两人心里猜测,刚刚的警报声或许就是李季平引起的。
只是没见到赵卓娜,或许是跑了。
除了李季平和牺牲的警察,还有好多具无头尸,估计都是之前被抓来的。
村子里准备举办一场邪恶的祭祀,将这些无辜的人献祭给祭坛上那个没有脑袋的邪神。
这个案子牵扯到了神秘力量,也难怪在十来年前,二十八位精锐折戟在这个破旧的小山村里,普通人,怎么和鬼怪斗呢。
正说话着,又有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搡着送到祭坛前,顾楚等人都认出了他们,林莫妮,徐妍,王欣还有钱进益和孙旺。
这几个人都是刚刚同他们一起被绑着的,他们也见到了祭坛前那一堆无头死尸,和一个个散落在地上的,面目狰狞的头颅。
有吓的当场尖叫痛哭的,也有大声叫骂的,周围的人死气沉沉,冷眼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出真人话剧,只有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给他们伴奏。
顾楚和茅十七注意到,村子里的几个主事人物还没出现,所以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哭声骂声持续了十多分钟,每个人的声音都变得嘶哑,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变得微弱。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出现了。
穿着唐装,看上去斯文和善的封四海,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护法一样的人物,分别是他俩侄子封老七和封老九。
按理应该是封门村话事人的封四海并没有站到祭坛前,而是在出场后不久,就恭恭敬敬退到一边,颔首等待另一位大人物出场。
一个枯瘦的老头手拄着人骨仗,颤颤巍巍从阴影中走到光亮前,他的身体近乎赤裸,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白色的麻布,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红色的符文,在他站到祭坛前的那一刻,原本沉寂的氛围被瞬间点燃,所有人都用狂热的眼神看着这个拥有神秘手段的老头。
陶学成、林杰还有躲在另一个位置的张泽都被这个古怪的老人吸引了,村子的异样,绝对和这个老头有关。
只有顾楚和茅十七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哒——哒——哒——”
特殊材质的军靴坚实踩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穿着警服的高挑女人,对方双眼无神,机械地向祭坛中心走来。
神巫满意地看向自己最终的选择。
第158章 此路封门(八)
“给她。”
巫师开口了, 虽然他的眼神看着夜纷,但这话是对身边人说的。
一旁的封老九点了点头,拿起一把带血的砍刀, 上前几步,塞进了夜纷的手心。
此时夜纷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木仓,但在场的封姓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丝毫没有从她手中拿走这个危险品的意思, 可见这群人,对那个老巫师有多么信任。
毕竟他们都见识过这个老巫师操控着一个被砍了脑袋后再缝起来的死人像活人一样行动,也见识过被他养的那些毒虫咬了的人怎么乖巧服从他的一切指令, 没人想过, 夜纷会忤逆巫师的命令。
“我命令你, 砍掉这些人的脑袋。”
巫师欣赏着即将出炉的杰作。
他供奉的是一尊无头神,但极少有人知道, 无头神只有在拥有了新的头颅后, 才能发挥最强的力量。
这种邪术类似泰国的飞头降,被炼化后的头颅轻巧俐落,法身不必随头飞行,可操控头颅飞至十里外杀人,刀劈不开, 枪打不烂, 一般法术也奈何不得, 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杀气。
十万个为什么[无限]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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