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今日受了一番恭维艳羡,还在母亲面前说了些老气横秋的话。可她其实早已想不起前世出嫁时的心情了,终是相敬如宾,并无欣喜雀跃。如今想来,这样也好,正是因为没有感情,对沈昱的恨才不会如蛆附骨。
可是太子呢?
如若有一日,狡兔死良狗烹,她又该如何处之?
或许是前一世过得太糊涂了,富贵温柔乡里没有烦恼,父母兄长又将她护得那般好。如今竟只是多思虑一番,都觉得心惊肉跳。
乔琬握紧了被衾,只望自己能再聪慧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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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侯爷与几位公子一早便出发去围场。不过小半日,就见乔珣与乔琰又折返回别院。
乔琰手里还握着马鞭:“婠婠呢?快和她说,我们带她去猎水鸭子和飞鸟。”
乔琬本不忙着出门,听闻哥哥们已经回来,忙簪好发髻,换上轻便的衣服。
“今日不是有骑射比试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乔琰道:“四皇子昨日拉伤了手臂,太子又谦让他,于是就不比试了,只做切磋。大哥他们还在骑射场,我和二哥回来带你打猎去。”
随行官员的女眷也是可以进入围场打猎的,只是为了安全,还需要有男子相伴,因此多是夫妻、兄妹同行。
“你们不去一同切磋吗?”
“又不比试,只与他们骑射有什么好顽,咱们带你去打猎,回来给父亲、母亲治一席酒菜,岂不有意思多了?”乔琰说。
乔琬看向乔珣:“二哥也一同去吗?”
“自然是一同去。”乔珣道。
乔琰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二哥骑射功夫向来好,咱们府上只是不爱出风头罢了。”
乔琬因着前世的事,这几日还命府上马倌和随从每日都要细细检查马匹,被萧氏笑说爱操心。但是如果能见着二哥驰骋骑射,也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今日是要去山里打猎,乔琬暂且只带上了太子送来的武婢霜清。
围场里秋爽气清,马蹄落在松针落叶上,丝毫不觉得颠簸。进了林子,除了山上的松林,沿着溪谷还有一些疏落的阔叶林。
乔家两兄弟只带着乔琬沿着溪谷附近走,水声潺潺、鸟鸣幽幽,令人心旷神怡。
乔琬的弓箭是父亲为她订做的,其实她往日并不常骑射,只是在节日时射过粉团,但是准头向来很不错。
前世她及笄后的秋狝,因为二哥负伤,府中愁云惨淡,她从此再没摸过弓箭。今日难得有机会,她自是认真向兄长学习。
“你这姿势不错,不要耸肩,”乔珣先让她瞄准岸边的树叶子,“上身要稳,不要怕马儿动。”
乔琰笑道:“让马儿乖乖别动,你算是骑着马射箭了。”
乔琬试了几回,好在这大宛宝驹确实神异,极是通人性的,还真的稳稳当当让她练习了好几回。
“霜清,你来,马儿跑动时你能瞄准吗?”乔琬累了,便让霜清试给她看。
霜清自然是身手矫健,她还不忘道:“县主,瞄准后就一鼓作气!”
乔琬又试了几回,终于是能在马儿跑动时射到树叶子。
乔琰赞道:“你的准头向来好,手上也稳,若是自小同我们一起练习,今日也可去骑射场比试了。”
“倒也是要看手感,你平时练得少,此时只顾凝神去射,瞧准了就下定决心!”乔珣嘱咐道。
兄妹三人在河边练了一会儿,乔琰还跑出去猎了几只灰野兔。
“也够咱们置办几个锅子了,你再去试试猎水鸭子,要是不成我们就明日再来。”乔琰让随侍去捡了兔子。
“可是有人?”乔珣原本还微笑着听弟弟妹妹说话,但因为林子另一端的响动,立刻让仆从们戒备,怕有野兽出没。
随侍们担心有野兽也担心流箭,忙命细犬们叫唤起来。
只见阔叶林子的那头,也有随侍和猎犬开道,之后是两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乔琬手里还握着弓箭,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几乎想立刻拉弓引箭,射穿他的要害!
来人正是康平伯长公子沈昱和他的妹妹沈晗。
此二人见了他们,也是一怔。沈晗还犹豫了一瞬,似是想下马行礼。
乔珣与乔琰已经打马过来,将乔琬护到身后:“沈昱,我们在此处练习骑射。不想被流矢伤到,就速速离开!”
那康平伯家的沈昱确是有几分英挺俊美,否则前世也不会被黄云雁倾心,更不会被宣宁侯府选婿。
但是乔琬此时见了他,只觉得他满眼算计,面目可憎。
乔琬前世花了重金打点沈昱书房中的下人,翻看了许多他的书信手札,知道他是怎样一个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人。陷害宣宁侯府,也是他揣摩上心后,怂恿康平伯递给新帝的投名状罢了。
乔琬恨毒了此人,默默攥紧了手上的弓箭。
那头沈昱见到宣宁侯府的人,心中也只觉得忿恨。
他从前确实对娇美的乔琬有意,但自从她被宫中赐婚后,他大醉了几日,也就渐歇了心思。
之后诸事都怪他那蠢笨的妹妹心生妒恨,害得他们家被太后申饬不说,还让他被人绑至暗巷殴打了一顿。
沈昱被勾起了心绪,此刻又是恨乔琰,这是他怀疑的打人主谋,又是恨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沈晗。他刻意不去想乔琬,只阴沉着脸,并不答话。
沈晗见兄长久不言语,两家人只是对峙在此,便望向乔珣道:“沈家二哥,我与兄长要回别院,还请借过。”
乔珣向来端方守礼,但他也极是护短。他自是知晓之前那番婚约流言的出处,因此并不与沈晗说话,只是看向沈昱:“沈昱,还请绕开,流矢无眼。”
沈昱本来也不欲多做纠缠,可是这些时日又是被打,又是被私立外室的麻烦缠身,如今来围场散心还遇到乔家兄妹……
他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厉声道:“此处是皇家围场,你们竟敢故意……”
就在此刻,他口中“故意”二字的话音还未落,一道突如其来的箭矢打在了他的发冠上。
乔琬骑在马上红裙猎猎,手里执着弓箭:“还不滚?”
沈昱一阵发懵,他惊诧道:“你这是做什么!弓箭岂是任你摆弄的?”
乔琬举臂执弓,朝着沈昱被打歪的发冠又是一箭。这一回有了准头,发冠被打碎,随着箭矢落到了地上!
不过是瞬息间,乔琬没有一句废话,且动作极快。待沈晗一声尖叫过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康平伯府的家人随从们大惊,纷纷围了上来。
宣宁侯府的兄弟俩又打马靠近些护着乔琬,侯府的下人们挡到了前方。一时间犬吠声声,嘈杂一片。
沈昱僵在马上,有几息没有言语。待妹妹尖叫过后,他才伸手去探发髻,又低头去看破碎的发冠。
沈晗也去看兄长的发间,见他并没有大碍,忙拔了一支素玉簪让他绾紧散发,这才转头厉声道:“柔安县主,你这是做什么!你恼了我们府上,只管打骂我们便是,怎么还动起这凶煞的兵器来!箭矢无眼,你是要在皇家围场仗势行凶……”
沈晗从未在乔珣面前如此大声言语过,只是她如今也顾不得许多。正当她慷慨激昂时,尾音却像是被掐掉了一般,直直地看向突然前来的另一队人马。
宣宁侯府兄妹三人见她有异,连忙朝后看去。
只见一队骠骑纵马而来,有骑手执旗,又有尉官身着金鳞卫的罩甲。
几人连忙下马,就见太子身着猎装,骑着一匹玉华骢,踏着秋枝霜尘而来。
太子纵马至近前,两府的仆从们忙跪下约束着猎犬,众人也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荣谌下马,将马鞭丢与后头跟着的白英,笑道:“不必多礼。竟是在此处遇见你们,可是带婠婠来猎水鸭子?”
乔琬起身,赶在兄长前乖巧应道:“殿下,我刚刚在练骑射,还没猎到鸭子呢。”
荣谌对乔家兄弟颔首,正欲说话,就见到了后头站着的沈昱与沈晗。两府人马原是对峙分立。
白公公见太子顿住了,使了个眼色,就有左金鳞卫的校尉道:“这两位是康平伯府上长公子与嫡小姐。”
“哦?”荣谌听到康平伯府,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地上散落的发冠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晗垂首站着,有一瞬间激动的战栗,她想禀告太子殿下!她要告诉太子殿下那乔琬是多么飞扬跋扈、仗势欺人!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那女孩娇柔的声音道:“殿下,这是我两箭射下来的,我瞄得可准吧?”
一时间静极了,两府的下人还跪伏着约束猎犬,只有白公公与金鳞卫的校尉饶有兴致地看那发冠与不远处的箭矢。
她怎么敢!沈晗想抬头说话,却被沈昱一把拽住了衣袖。
乔珣和乔琰有些惊讶于妹妹的话,正要谢罪,就听到太子轻笑了一声。
“不错,你这准头甚好,就是力气小了些。”
沈晗攥紧了衣袖,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再动。
荣谌看了一眼垂首静立的沈家兄妹俩,他并没有忘记,当初婠婠与他说的那句“康平伯嫡女与柔安有龃龉”。
“婠婠,再来一箭,你可能打断他的簪子?”
在场众人没想到向来温文有礼的太子竟会说出这样轻狂的话,都呆立无言。
乔珣作揖,不赞同道:“殿下,舍妹如此举动,实在无礼,应当严加管教才是……”
“无妨,”荣谌的语气依旧温和亲切,“不过是一些骑射切磋,沈家公子不会在意吧?”
沈昱此人最是善于钻营,此时会说什么呢?乔琬在心中冷笑。
果然就见沈昱满面笑容道:“殿下所言甚是,不过是骑射切磋,二公子不必介怀。”
乔琬见他如此,更是觉得厌恶反胃。
她二话不说,举弓搭箭,只将满腔愤恨化作飞箭,一箭就打歪了那支玉簪!
“好,好准头!”荣谌赞道。白公公也带着金鳞卫喝了几声彩。
只可惜乔琬的力气不大,那弓也轻。她又抽出一支箭来,瞄向沈昱的发间。
沈晗看得心惊不已,只觉得兄长像是人群中的一个活靶。
第二箭打得那玉簪几乎掉落,乔琬取出了第三支箭。
沈晗看着乔琬纤纤玉手中的弓箭,只觉得肝胆俱裂:“县主,求求你……”
第三箭,簪子碎了。
“殿下见笑。”乔琬只觉暂时出了一口愤懑之气,她放下弓箭,向太子露出一个笑来。
她举箭时冷然的娇颜倏尔放松,这一笑竟宛如芙蓉初绽,琼花映玉。
荣谌有瞬间失神,然后才道:“婠婠与孤一同往溪谷去,正巧带你猎些水禽。”
乔琬见太子似有话要交待自己,便应下了,还不忘道:“猎水禽好,也好叫殿下见见我骑射时的准头哩。”
她又向两位兄长道:“哥哥们不必陪我了,早些回去吧。”
乔珣和乔琰自是瞧出了她与太子间有些不同寻常的熟稔,但在人前他俩只能悄悄朝妹妹打些眉眼官司。
娇宠太子妃(重生)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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