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泽出身大族,家底丰厚,又深得成国公信任,此次出来,军中诸多事务都有他在操持调度,自是不缺前程的。至于其他人,那都是想搏出路,才跟着赖瑾去边陲之地的。原以为要等到了地方才有展露才华的机会,哪曾想,这才离京多久就有了表现。
一众幕僚纷纷出谋划策:
“既然如此,当先探明此处的山匪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将军,谋定而后动。”
“此地郡守、县令还是需要知会的,此处位于长岭县,长岭县令与我是同乡,由我前去游说。”
……
幕僚们赖瑾坐在矮几前,手托着下巴,听他们嚷嚷。
方士泽见状,赶紧挥动手里的羽扇,唤道:“肃静,听听瑾公子……咳,将军的意见。”说罢,朝赖瑾拱手。
赖瑾看到他手里的扇子和头上的纶巾就想到诸葛亮,嘴角有点想抽,他才不想当大耳朵刘。可天气热得,总不能不让人家拿扇子扇风吧,扇风总不能拿草扇、莆扇吧,那多跌身份。羽扇,仙鹤的羽毛制成的扇子,格调高。
他高喊声:“齐仲!”
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年轻男子抱拳出列,“小的在。”
赖瑾说道:“派出所有斥侯,打探匪徒情况。”
斥侯佰长齐仲抱拳领命:“遵命。小的这就去。”他说罢,大步出了帐篷。
赖瑾又吩咐道:“先埋锅做饭,烙饼,备两天的干粮。”他顿了下,又叮嘱遍,“水一定要烧至滚沸,宁肯多费柴火,不要喝生水。柴火不够,就近从长岭县采买。”
在场的千总、佰长领命而去。
幕僚们正欲起身,便又听到赖瑾喊,“孙先生。”
幕僚孙潜起身,拱手,“将军有何吩咐?”
赖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你与长岭县令熟?”
孙潜说道:“熟,去岁还在京中见过。他这长岭县令还是走的国公府的门路谋上的。”说罢,心头微动,“公子有何吩咐?”
赖瑾说:“有山匪劫道,砸死三个兵卒,伤了八个,我受到惊吓,病在路上了。”
孙潜心说:“你这不是说瞎话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与长岭县令不止是同乡,还是同族,只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关系有些远了。孙姓,原本只是寻常,只因他与孙文才谋到前程,手里有了余钱支援乡里亲族,才稍微有点起色。
赖瑾又拖长声音,若有所思,“县令,哦,长岭县是个大县啊。”满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不满万户的县,设县长。
孙潜担心长岭县令有麻烦上身,颇替那位远房族弟着急,但他吃着成国公府的粮饷,一身前程如今都押在瑾公子身上,自然要为瑾公子考虑。
他说道,“是大县,登记在册的便有一万二千余户。此县颇为富庶,有郑、王、李、秋、许五家豪族,家家占地数千顷,家财万贯。长岭县距此约有五十余里,位于长岭山下,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又有一条青溪河贯穿全境,便是遇到旱年,也能撑上一二,产粮颇丰,丝帛制品的质量亦是上乘。”
提到产粮,孙潜忽然想起大军带的粮只够到边郡,立即明白过来,“将军可是想在长岭县征粮。”
赖瑾说:“这让山匪惊到了,走不动,大军耗在这里人吃马嚼的,多留一天就多耗一天了,耗去的粮,总得想办法补上。”
方士泽这一路也在琢磨军粮的事,听到赖瑾提起,手里悠哉地扇着羽扇一派四平八稳的模样,耳朵却竖了起来,凝神听着赖瑾的下文。
豪族把持地方,征粮、征税都难。他那远房族弟刚上任,根基浅,莫说额外征军粮,能把税征上来就不错了。孙潜替族弟着急,就怕他犯到瑾公子手里,县令位置还没坐热就丢了。
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将军欲征多少粮?我定让孙县令尽量想办法筹来,只是他初上任,长岭县又有五大豪族把持,征粮……怕是不易。”这还不是赖瑾管的郡县,他在这里征粮,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有剿匪的名义,也行不通。边郡的镇边军队,管不到这来。
赖瑾说:“我这惊吓,要是能见到三十万石粮食、三千匹布、五百头羊,哄一哄就好啦。”话音一顿,又说:“你带上一千兵卒,带上让山匪砸死的三位兵卒,去到长岭县,在县城里找个开阔的地方,挖个墓,筑一座英烈碑,写清楚他们是为朝廷镇边,途经长岭县,遇匪徒袭击而亡,籍贯、姓名、年岁、所任职务亦都写上。”
建英烈碑好说,孙潜已经参与操持过这事一回,再办这事,熟门熟路。他忧心的是赖瑾要的东西。
三十万石粮食!那可是三百万斤!还要三千匹布、五百头羊!这可真是要老命。
赖瑾不是平白狮子大开口,见到孙潜满脸为难心急上火的样子,说:“一个万户大县,以一户七口人、人均用地二十亩算,也得有将近二万顷地,产量怎么也得有四五百万石。三十万石粮食,九牛一毛,有何为难的?又不是不给钱!”
“给钱啊?”,孙潜难以置信地看向赖瑾。
赖瑾难以置信地反问,“不给钱吗?我们是兵,又不是匪。”
孙潜瞬间支棱起来了,“定不辱令。”虽说土地粮食多在当地豪族手里,催交税赋粮布都极为费劲,可带着兵带着钱去买粮,那可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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