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补充听在云端耳中多少感到苍白,她默默接过纸张,在看到商粲熟悉的清隽字体时禁不住喉头一哽。
信上确实并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寥寥数语,第一张纸上只草草写了几句因理念不合而要离开碧落黄泉的话,末尾冷硬地写道:我意已决,已将消息放出,不必来寻。
再看到第二张纸时,字倒是比第一张多出不少,云端定睛看去,却发现是一张粲者资产汇总。商粲将她这些年手里的家当列的一清二楚,多少钱财,多少天材地宝,又都放在哪里,写了一整张纸,最后淡淡留下一句:自取即可,无需介怀。
云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只能看出商粲的笔迹流畅工整,显见的并无半分犹豫,也再无多余话语。
小心窥视着云端的脸色,挽韶试探着开口安抚道:“你看,是不是尽是些废话,除了能气死我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云端抿紧了唇,声音低低,“但至少她想着给你留了信。”
话说至此,挽韶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似乎没能从商粲那里收到什么东西。
她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她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气得要发疯,若不是被长老们联合起来以武力禁了足,她眼下定是在修仙界满世界找商粲算账的。她就是想好好找商粲问个清楚:你留下这么封东西算怎么回事?膈应谁呢?
但饶是挽韶对商粲生了那么大的气,她却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商粲不可能漏过你的。”
话说出口时挽韶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她看到云端抬眼向她看来,原本落寞的眼中似又燃起了几分光亮,她恨恨地咬了咬唇,在心中愤怒地问候了商粲一番。
可恶,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是在想着要替商粲找补几句。
“……事到如今,我觉得也没必要替她再掩饰什么。”
挽韶也不知道是在生商粲的气还是在气自己,她环起双臂,报复性地透商粲的底:“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你在她心里就是天下第一位,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事实。”
话匣子打开了,挽韶索性将这几天心中郁结的话通通说了出来:“她那个人,你也知道,脑子很轴。认定了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最烦人的是还喜欢自作主张,很多事就闷在心里谁也不说。”
“我当年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伤重的像是随时都会死掉,她后背一大片都焦黑坏死了,只能剜掉。她那时嗓子也坏了,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好容易扛了过去,我问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却一个字都不肯说,然后自说自话地成了碧落黄泉的粲者,帮我平了妖族的叛乱——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身体状况她到底瞒不过我,她之前不许我跟你说,”挽韶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她身体根本就差的不行,几乎每天都离不开药。她当年伤了根本,以我的医术没办法根治,她能活过这十年已经算是天道庇佑——”
她话音未落,云端的呼吸已经变得慌乱起来,难得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所才要寻道心莲子?它能救阿粲的命?”
“……”挽韶一顿,半晌才低声道,“兴许可以。”
她摇了摇头,开始解释她模棱两可的话语:“我某次和商粲一起出门时,她得到了一个药方,说是从贼人手里抢来的战利品,那药需要以道心莲子为引,做出来的药或许能救她的命……”
挽韶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住了,像是回想着什么般愣愣沉默了好半晌,随后才缓缓开口道:“……但始终没有机会去制药给她试试,也不知如今道心莲子何在——我见她似是取走了些药材,或许是已经自己做好了药也说不定。”
见她的话语让云端稍稍缓和了脸色,挽韶重将话题引回来,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说——”
“商粲这人很烦,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表现出来的可能只有十之一二,还偏要用最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达方式。”挽韶声音稍颤抖着,目光落在云端拿着的信上,“人人都说她背信弃义抛碧落黄泉而去——但我难道还不知道她吗,她分明是早就想到要去闹那么一场,故而早早和碧落黄泉划清界限罢了。”
挽韶喉头哽的发慌,满腔愤懑中掺着酸涩:“任我再怎么讨厌她这番做派,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行为确实奏效了。纵然有零星几个修士来寻过我们的麻烦,但大部分仙门都只把打破结界当做是粲者的个人行为,并没有要来问责碧落黄泉的意思。”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直直看向云端。
“事到如今,或许是商粲给你留下的东西你还没有发现,又或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无论如何。”
挽韶目光温和,柔声道:“云中君,你都是她最重视的人,我可以担保,这绝非虚言。”
*
离开碧落黄泉,云端站在荒山上,突然感到无处可去。
她本是要去找裴琛问问清楚的,但天外天代掌门忙于带领修士退治鬼族,整日东奔西跑神出鬼没,云端都很难掌握住他的行踪——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刻意避开她。
绷着的弦突然无所事事的松懈下来,云端不愿久留,索性漫无目的地御剑而起。清风拂过发际,驱走几分燥意,从挽韶处听到的话还没有什么实感,云端想,如果她是商粲最重视的人的话,那商粲又为何一句话都不肯对她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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