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成得是谣言,将夜心里想。
闻人玥:君桐亲手弑父,他将他爹的肉一块块割了下来,当着他苟延残喘的亲爹的面,将那些血肉都碾磨成血水肉糜,直到他爹只剩骨头架子了,却还被灵丹妙药吊着命,不让他死,熬够了好几日才取了他的心脏,埋进神脉废墟中。
这般骇人听闻的事,似乎同外间老实巴交,任由鸨娘欺诈诓骗钱财,还被周围姑娘调戏而憋红了脸的锦衣小公子实在八竿子打不着。
他看起来脾气好极了,一直客客气气同人说话。
将夜不太相信这种说法:长澜仙君听岔了吧,你说这事是奉衣干的,我信,我表弟肯定不至于。
唉。闻人玥想想,也懒得多说:反正不管信不信,你这城主表弟过几日也该回苍梧了,你离他远点就行。
说话间,君桐已经付好了钱,往厢房走来。
温和笑着将自己刚刚在路上买的几个荷花水灯递给将夜:表哥,咱们刚好上了船,待会儿你可以放花灯。
闻人玥吆喝着鸨娘唤些姑娘小倌来。
那鸨娘一瞧将夜,两眼发光,嗔他怎的这么久都不来翠微苑,还说柔芷想他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对镜懒梳头,倚窗泪满潸。
将夜:
君桐皱眉道:表哥常来吗?
常来!
没有!
闻人玥和将夜竟同时开口,却说着相反的话。
将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涌进厢房,顿时觉得空气中的脂粉味呛得他鼻尖发痒,赶忙开窗。
倒是一个素衣少年进来后,一见将夜,双眸蓦地亮起,他挥了挥袖子让那些姑娘都出去,姑娘们一瞧就明白了,原来这几位公子都不喜欢女子啊,她们识趣地退了出去,顺带阖上了门,将外间的嘈杂隔绝出去。
柔芷浅笑道:将公子已经很久不来了,奴还以为公子早就忘记奴了。
将夜:
确实忘了,你要不报上名字,我也不晓得你长这样,而且,跟你风流快活的人是原主,又不是我,他的锅,我可不背。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柔芷,将夜就觉得这人眼熟。
坐下后,他挨个给三人斟上酒,又问他们是要点什么曲子,闻人玥高高兴兴道:你随意,我们都行。
柔芷双眸顾盼生情,又透着一股冷淡疏远,挪向将夜的时候,浅笑一声道:将公子以往来,都是要听一曲《岭梅听雪》的,今日就还是这首吧。
笛音响起时,将夜看着那淡妆略施的柔芷,忽然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
柔芷同这一船上的莺莺燕燕不同。
若说这是一座百锦园,那些姑娘小倌就像是争奇斗艳的彩妍花盏,恨不得开到荼靡,绽至人生最浓烈的那一刻,不问过往,不管前途,只为今宵一醉。那么柔芷就是让人在眼花缭乱的锦簇中一眼望见的素白菡萏,将开未开,又圣洁纯澈,却惹人更想去玷污,去采撷。
少年面容温润,却不谄媚,甚至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高,尤其是那双眼,形状如三月桃瓣,多情又似无情,眼尾点缀着薄红脂粉,果真惹人怜惜。
身上穿着的也是偏浅到几乎泛白的简单衣裳,拂袖间,清风满迎,像是欲乘风而去的谪仙。
将夜悟了!
原主以前频繁来此,原是为了找代餐啊!
这叫柔芷的少年,不管是从外貌,还是神态,又或者是吹奏的这段乐曲营造出来的氛围,都与师尊太他妈像了!
那么问题来了,原主到底有没有用这具身体睡过这个柔芷呢?
将夜能接受自己曾睡过师尊,因为师尊至少是爱他的,或者说爱过这具身体曾承载的魂灵。
但他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用的这个身躯是个烂黄瓜。
他一想到这里,根本就听不下小曲了,面色难看得起身走到窗边,吹着冷风,看着溢满湖面的荷花灯,望着连绵湖岸的万家灯火,还有船头传来的醉酒客人闹事。
在一片花花绿绿,泼墨浓厚的氛围中,他蓦然看一撇白衣飘过,刹那心神荡漾,揉了揉眼再去看,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酒喝了几口,还挺上头,但湖风一吹,就清醒不少。
一曲完毕,闻人玥已经拉着柔芷聊天了,并招呼着将夜过去,闻人玥记性很好,把昨日将夜同他叙述的那个故事拿出来问柔芷。
柔芷其实面色有些难看,毕竟将夜这么久不来关照他生意,如今又这般冷待他,他心里不是很好过,但还是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将夜冷静地看着他,只觉得他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似乎照搬师尊。
只是怎么学都只学了个皮相,殊不知美人在骨不在皮。
柔芷先是道歉,然后道:柔芷不懂什么是爱,只知何为情。
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爱要付出的更多,从钱财利益,到身家性命,柔芷没见过谁可以为了谁豁出命,因此并不觉得这世间真有爱存在;但情就不一样了,一念生欲是为情,贪恋韶华春容是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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