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怀抬起的手颤了一瞬,他在害怕什么?
他...什么都害怕。
他害怕死亡,因为他死后,这世间,可能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般,护着他的小姑娘了。他害怕失去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无比地害怕。放弃她的每一次,他都堆叠了无数的疼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害怕一切,比如,他害怕他此时的狼狈吓到她,害怕他如若死在她手中,此后她想起时,会遗憾和难过。
可...即便是害怕,也会有区别的。
他害怕死亡,害怕失去,害怕此后他再也没办法看她一眼。但他更害怕,她因为他,不得已失去和切割。
在他心中,他不配。
他不配让她为他放弃分毫。
他如今已快到油尽灯枯之际,如若能够用他的死亡,换得鹂鹂余生的安稳,他是愿意的。只要他死了,那些回忆,终会消散在风中。他不想鹂鹂一生都记得那些伤痛,甚至因为他,试图否认曾经的自己。
殷予怀的指尖,也染了血,此时横在梁鹂面前,她能够轻易地闻到甜腥的血味。她不喜欢这种味道,特别是这种味道,是从殷予怀身上散发出来的。
梁鹂倾听着殷予怀的沉默,随后,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眼眸却复杂了起来:“殷予怀,我在问你,你在害怕什么,你是没有长嘴吗?”说着,梁鹂抬手,随意拂开了殷予怀的手,她的眸,冷冷地看着殷予怀。
殷予怀心中已经全然崩坏,他难得如此笨拙。他的眼眸颤了一瞬,被梁鹂拂开的手,似乎想向上,拉住梁鹂的手。
但无论是颤抖的眸,还是抬起的手,最后,都没有诉说。
梁鹂眸中的冷漠愈来愈深,手直接持上殷予怀胸前的匕首,直接一把抽了出去。
骤然的疼痛,让殷予怀直接跪坐在地上,一口血直接吐出来。
他的身子,颤了又颤,最后还是坚持着没有昏过去。
远处看着,就像是他匍匐在梁鹂脚下。
梁鹂垂着眸,冷冷地望着他,她跪坐下来,与殷予怀相对着,一只手直接抬起殷予怀的身子,让他被迫看着她。
她的另一只手,提着染血的匕首,血珠正顺着刀身,一点一点往下流。她的手臂和衣衫,四处都溅到了血。
殷予怀喉间咽着血,眼眸因为剧烈的疼痛,满是血丝。
唇间,喉间,都是血。
他身上的云白长袍,此时,也已绽开大片大片的梅花。
梁鹂望着殷予怀的眸,突然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恍若梁乐,缠绕在殷予怀的耳间。
“喜欢寻死,是吗?”
殷予怀还未反应过来,梁鹂突然将匕首放在他手上,她靠着他,轻声说道:“殷予怀,来,今日我定然枕着你的尸体入睡。待到夜深,拨光你的衣衫,一道一道,数清你身上的伤痕,那些不是因为我而有的,你身上有多少道,明日你的鬼魂,就能在我的身体上看见多少道。至于我能不能死,会不会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太重要了。”她的声音幽长而温柔,此时她的手,缓缓帮着殷予怀握紧了匕首。
她望着他的眸,整个人清冷而艳丽。她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等待他们最后的结局。那把匕首,殷予怀被迫握在手中,每当他的松开一瞬,梁鹂的手就覆上来,在血液的粘稠之中,握住他的手。
就这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梁鹂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怎么,殷予怀,不敢吗?是觉得,我梁鹂会像你一样不罔顾诺言吗?如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先来吧。”说着,梁鹂生生拨开殷予怀的手,握住了那把满是血的匕首。
她随意地拨开自己的衣衫,顺着光滑的手臂,直接深深划了一下。
这个时候,她甚至还在对着殷予怀笑。
一直不愿意说话的殷予怀,此刻终于慌了,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直接从梁鹂手中抢过了匕首:“梁鹂——”
可梁鹂,怎么会管顾他呢。
她看着自己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笑着道:“殷予怀,怎么,这就受不住了。”说着,她硬生生从殷予怀手中抢过匕首,殷予怀不愿意给她,她就直接用手去夺刀刃,殷予怀怕她再伤到手,最后只能自己松开了手。
那把染血的匕首,横在两人中间,上面染着他们两人的血。
梁鹂握着刀柄,轻笑着,直接隔着衣袖,向另一边手臂划去。殷予怀睁大眼,千钧一发之际,手直接接住了梁鹂要划向她手臂的刀刃。
他手握着刀刃,双目都是血丝,声音却带着祈求:“鹂鹂,别这样。”
梁鹂温柔地笑了起来,随后轻声道:“别怎么,我的身体,何时需要你的首肯,殷予怀,你配吗,你配管束我吗? ”说着,她声音冷了起来:“快些,匕首还给我。”
殷予怀的手,不断地涌出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惶然之中。
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梁鹂轻蔑,笑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殷予怀,如若你不给我匕首,我就去那边拿长剑。相信我,我什么做不出来。你又阻止不了我,你用什么身份阻止我啊,殿下。”
殷予怀颤抖着身子,缓慢地松开了那把匕首。随着匕首掉落在地,梁鹂弯腰,准备去捡。
就在她垂头之际,殷予怀终于忍不住,直接抱住了梁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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