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拿着帕子的手,轻轻地顿了一下:“多谢夸赞,可我,也不是个好人。”
柳愔愔缓慢移动着身子,最后跪在梁鹂身前,重重地磕下一个头:“梁小姐,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只要梁小姐能够...救一下柳大人,梁小姐如何处置我,都可以。”
梁鹂垂着眸:“错在哪了?”
柳愔愔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后轻声说:“我不该,不该利用那位公子,不该,不该设计梁小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将那位公子和梁小姐,牵扯到我的事情之中,梁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救柳大人,我,我随便你处置。”
梁鹂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柳愔愔,你还是不懂。你已经设计了他,然后牵扯到了我。如今一句错了,便能抵消了吗?你给了我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柳愔愔摇头:“柳大人是一位...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大人,他,他很好的,他每个月,都会将俸禄,分给城中的贫苦人家,日常还会...还会去教巷子中的孩子们认字...他很好的,他是一个很好的大人...”
梁鹂眸色复杂地看着柳愔愔,随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柳愔愔:“当初既然做了那些事情,现在为何又要装作深情?一个一心为民的大人,因为你,背负了贪官腐败之名,满是罪名地被流放到极北之地,生死未卜。如今装作深情,又有什么用?”
柳愔愔满眸都是颤抖,匍匐在地上:“小姐,人都会犯错,我已经知错了...知错了啊!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小姐,你总要给一个人,被原谅的机会。”
梁鹂怔了一瞬,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殷予怀。
她知道柳愔愔这番话中,有千百个漏洞,但她没有再反驳。
柳愔愔还在继续说着:“梁小姐,利用和算计那位公子,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的确没有寻到更好的办法。如若我知道那位公子的身份,我一定会去求他的。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付出...他为我研制的烟火,这世间存在的,我身边有的,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我赠给了那位公子的...”
“梁小姐,很好看的...‘桃花’很好看的,很漂亮的,你也看见了吧,那个烟火,是我赠给公子的,我没有,没有算那个烟火的钱...那对我来说,是无价的。我知道不够,但是,那真的已经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梁鹂怔了一瞬:“桃花?”
柳愔愔急忙解释道:“就是花灯节,公子为你准备的烟火的,最后一个烟火,那个最美最美的烟火,那个,就是‘桃花’。只有一件,只有一件的。”
“花灯节。”
“烟火。”
“殷予怀为她准备的。”
一瞬间,梁鹂明白了一切。她衣袖下的手,轻轻地向前伸了一瞬,随后又缓缓握紧。
柳愔愔跪在地上,满眼是泪:“我不知道梁小姐如何同公子吵架了,但是,但是公子为了那次花灯节的烟火,真的准备了很久。花灯前一个月,公子就寻到我了。灯火的样式,时间,顺序,地点,都是公子安排的。他前前后后,为这个,忙碌了半个月。小姐,公子他真的很爱你。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花灯节那日,公子满身的雨和血,被那小侍带到了我的客栈之中,昏迷了一天一夜...是我鬼迷心窍,才,才做下这些事情...小姐,你随便怎么我,但是求你,救救柳大人...”
梁鹂垂下眸,没再说什么。
转身的时候,梁鹂最后看了柳愔愔一眼。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见柳愔愔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心软了,还是心太硬。
柳安宁已经故去一年的消息,她没有对柳愔愔说。
或许有一天,柳愔愔会发现这件事,或许此生,柳愔愔都发现不了。梁鹂提起来时的那盏灯,走出了暗室。
红鹦跟在她身后,关上了暗室的门。
一声绝望的嘶吼声,从身后的门传来,梁鹂没有回头,只是提着灯,缓缓回了房间。
她看见了桌上那只纸兔子,用朱砂勾勒出的鲜红的眼,在这寂静的夜中,静静地看着她。梁鹂拿起那只兔子,突然发现,兔子的肚子处,好像有字。
梁鹂怔了一瞬,随后轻轻拆开。
一个简单的方子出现在她面前。是殷予怀的字,是花瓣糕的方子。
梁鹂放下了那张纸,转过头,过了一会,又转回头,望向那张纸,来回几次,梁鹂一把将纸揉成一团,怔了一瞬,又缓缓将方子打开。
她突然想起柳愔愔那句。
“小姐,你总要给一个人,被原谅的机会。”
梁鹂垂着眸。
可是,她给过的。
只是,殷予怀,没要,罢了。
*
此时客栈中,殷予怀正在给自己熬着药。
来了幽州两三日,他其实还没有想好,他要——
手陡然都药炉烫红,殷予怀回转过思绪,看向了一旁的铜镜。他好像...有些太瘦了。如若...会吓到她吧。
殷予怀没有管顾烫伤的手,他沉默地,恍若这晚秋的深夜。
待到喝下一碗药,天已经亮了,这时,殷予怀才刚刚上床。
过了一两个时辰,小二送来了早膳,殷予怀接过,道了谢。
看着一整盘的肉包子,殷予怀蹙眉。
他拿起一个,细嚼慢咽,好不容易吃下了一个,盘中还有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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