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淮酬贴着卫寒阅的红唇,带了几分祈求道:“那明日……你不要看。”
——
虚掩的房门蓦地被人推开,来人毛毛躁躁地解了身上的枯竹褐鹤氅,扬起十二万分的热切笑意,语气开怀道:“阿阅……”
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望着床内侧面向自己阖着眼的卫寒阅,以及外侧恬不知耻地亲吻卫寒阅的岑淮酬。
虎头匕首「铿」一声出鞘,直奔岑淮酬后心。
攻势凌厉,气贯长虹,瞧着是能血溅当场的兆头,奈何岑淮酬可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不可闪避以免刀剑无眼误伤卫寒阅,干脆伸手硬生生接下。
削铁如泥的短刃被双手夹住,掌心登时鲜血淋漓,卫寒阅神色间浮起显而易见的不虞,道:“司抒臆!”
长熙侯府世子司抒臆,幼年时是名满衡都的神童,司氏一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可惜造化弄人,司抒臆六岁时于凛冬失足落水,获救后高热不退,活生生烧成了个痴儿,而长熙侯一脉人丁单薄,侯爷与夫人此后再未能孕育第二个孩子,竟真叫这傻子承了世子之位。
长熙侯夫人与卫槐露乃是同胞姊妹,故而司抒臆与卫寒阅幼时即相识,颇有几分竹马竹马的情分在。
察觉进度条长久停滞之时,卫寒阅自是想过换个靶子,可卫公子尚未饥不择食到对傻子下手的地步,且与司抒臆的几次接触也并未令进度条向前推进哪怕一毫一厘,是以卫寒阅对司抒臆的态度向来不咸不淡,这人是真痴也好,装疯卖傻也罢,他都并无闲情逸致做司抒臆的玩伴。
司抒臆虽然脑子不灵光了,却甚少行癫狂之举,多数时候只是不哭不笑不言语,只是也不再习文、骑射,时而在院里练一整天的剑也不知疲倦,时而又一个人在房里直着眼从早坐到晚,见了人也不搭理,一双眼黑洞一般怪瘆人。
可在卫寒阅跟前,司抒臆的举止便更类似于一个……一个较为典型的傻子。
对着卫寒阅时,任凭美人如何冷脸冷心冷言冷语,司抒臆都总是笑嘻嘻的,得了什么好东西便一刻也等不得,即便是一枝新品种的花、一块调味新鲜的糖也要巴巴送过来。
可但凡见着有人对卫寒阅亲密些的,无论对方身份高低,司抒臆一律刀剑相向,便纵是顾趋尔这当今天子也不例外。
只是再烈性的野犬,到了卫寒阅手里也得被轻易驯服,譬如当下,卫公子只是喊了声司抒臆的姓名,后者便再不敢让匕首向前一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脸盲的乐师(11)
“夜里冷,早些回来。”
卫寒阅拍了拍岑淮酬肩头道:“你先去包扎。”
岑淮酬与司抒臆素不相识,本已被这一刺激出了血性,可现下卫寒阅显然想支走他,岑淮酬如何放心让卫寒阅与这动辄喊打喊杀的疯子待在一处,奈何卫公子只是哂笑道:“你赖着不走,难不成是要我出去?”
岑淮酬仍是踌躇,可卫寒阅作势要披衣,他便立马松了匕首弹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殿去。
合上桃花心木的房门,岑淮酬也不肯去包扎,垂着两只滴滴答答淌血的手候在门外,以便有异动时随时破门而入。
阿凫本就胆小,岑淮酬面上又有犯过事的刺字,便愈发唯恐避之不及。
可这血哗哗地也不像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岑郎君,您先止血罢,司家世子……虽不灵光,却是宁可捅死自己,也不会朝我们公子挥刀的,您且宽心。”
岑淮酬垂眸瞧了眼地上汇聚出的一小滩血迹,道:“劳烦小哥取酒、银针、桑白皮线、金疮药与麻布来,我在此治伤即可。”
他虽未提旁的,可阿凫回来时还是多煎了一小碗麻沸散附上,不料岑淮酬看都不看,拔了木塞便将烈酒往伤口上淋,而后便是穿针引线、缝合包扎一气呵成。
阿凫在一旁瞧得龇牙咧嘴,暗道岑淮酬可真是铁打的,那口子都深得能见骨了,这人也痛出了一头冷汗,却神色自若,手下动作又快又恨,丝毫不见迟滞。
酷肖亡命之徒。
阿凫愈发胆战心惊,扯了个借口便匆匆退了出去,岑淮酬也不介怀,或者说,他心神皆系于屋内,压根无暇顾及阿凫的去留。
——
司抒臆与卫寒阅四目相对,那把染血的匕首早已掷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司抒臆此刻却分外驯顺地跪在卫寒阅床侧,卫公子却只是唤醒了小狸奴,兀自逗得欢畅,并不理睬司抒臆。
司抒臆讨了个没脸,又从袖袋里取出一段天蚕丝,驾轻就熟地将自己的双腕绑在一处,讨好地向卫寒阅笑了笑,道:“阿阅……”
卫寒阅终于舍得放过快秃了的小克,罕见地正色道:“司抒臆,我已与你说过,往后勿来寻我,我并无心力应付你。”
司抒臆颇有些惶急,膝行两步将上身往卫寒阅跟前递,道:“里面,阿阅……”
卫寒阅狐疑地将手伸入他襟内,在司抒臆耳根红透之前,摸出一个红青色缎平金绣如意头莲花纹荷包。
扯散抽绳,便见巴掌大的粉琉璃雕成了琵琶的形状,琴头、轸子、山口、六相、二十四品、弦、覆手……无一不精细,线条却并无专业工匠掌刀时独有的圆润流畅,反透出几分初学者尽力而为后仍难以完满的笨拙,这雕刻者用心之深可谓彰明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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