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自己去看?”
“她不会想见我。”卫君樾用指腹抹过唇边血渍,敛下的眼底极尽平静。
大抵是先前失去她的痛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再次重逢,他竟不敢直面她恨他的眼睛。
南苍子一阵语塞,他怎么不知这人还有在意旁人心思的时候?
“我听见她能说话了。”
南苍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也听见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身上的毒......”
“是!”
南苍子没好气地打断他,可在撞见他眼里的暗淡时,终究是于心不忍。
“生产这关都过去了,日后只需要静静调养,不受情绪波动很快就能痊愈。”
卫君樾淡淡点头:“那个孩子怎么样?”
南苍子叹了口气:“早产,巴掌大的一只,啧,看上去最多七个月,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只不过那姑娘现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好在没出什么问题。”
七个月。
他们的最后一次也在八个月前。
卫君樾骨指抵上额间,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下敛,勾出的浅淡弧度遮盖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
是了,她多么恨他。
恨到不惜以那样惨烈的代价报复他,恨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甚至都没让他察觉就成了一滩血水。
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留下自己的孩子?
......
大雪封路,辽川与西陵之间道路受阻,本以为不过数日便能有所转晴,却不曾料这场雪硬生生下了接近半月。
乔翊收到消息赶到辽川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常副将,七七在何处?”
乔翊浑身寒冬的霜雪气息,俨然一副匆忙赶路的模样。
“乔将军,王妃在内院。”常煊颔首,为他指了路。
“多谢。”
乔翊抱拳颔首,又迈着大步子后干脆跑了起来。
阴沉了一月的天气终于显现明媚,乔茉给孩子换了身赶紧衣物,又裹好襁褓带到小院中晒太阳。
“七七!”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唤,乔茉背对着门口的身子一怔,缓缓将孩子放下,好半响才转过身。
眼前男子面容较之数年前刚毅了不少,因着连夜赶路的缘故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哥哥?”
乔茉试探出声,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好似身在梦境之中。
“是我。”乔翊忍下心中的激动点点头。
自先前卫君樾和他说她成了摄政王妃以来,他便一直想寻个机会回去看她,奈何战事紧迫他根本无暇离开。
可就在不久前,常煊忽然传信来说她人在辽川,后来在赶来的这一路上他才终于知晓了这些年她经受了什么。
“七七,你受苦了。”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在战场上就算是受了露骨的伤也不曾蹙眉的铮铮铁骨七尺男儿,在此情此景下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眼见他逐渐走近,乔茉瞳仁颤动不止。
“哥哥......”
“是我。”
再次听到他肯定的声音,乔茉鼻尖一酸。
她提着裙摆猛地小跑上前,乔翊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胸口蔓延起湿润的触感,乔翊感受到掌心硌手的骨骼,心中酸涩难耐。
药人、自焚、假死、早产。
每一个词都是那么令人心惊胆战,而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怀中这个娇小的妹妹身上。
可是她才十八岁啊。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乔翊自责不已,他简直不敢想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乔府的那群人是如何欺负她们母女。
“不是的不是的......”从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乔茉泪眼婆娑,只是不断摇头。
自乔翊离开后,她便很少哭,也不愿意哭,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木然与遏制的生活。
可今日与他忽然相见,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勇敢,她的内心防线早已单薄到只剩一根细细的弦,那些尘封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与压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眼前之人的怀抱太过温暖,温暖到让她终于在这飘荡的天地之间寻到了自己可以赖以栖身的地方。
这是她的哥哥,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还活着。
......
“殿下,不过去吗?”
长廊尽头,卫君樾一袭绛紫大氅,负手直立,高束的马尾随风而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院落中相拥而泣的兄妹。
“不了。”
......
抱着乔翊哭了许久,乔茉才慢慢从刚才的那股劲中缓和过来。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乔翊伸手为她擦拭泪痕,见她腮帮子鼓鼓的,怜惜不已。
乔茉哽噎的身子一颤一颤,她回过神,自然也发现了其中问题。
“哥哥,当年不是说你在晋丰之战中已经......”
“命大,还活着。”乔翊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坐到了一边,看到了熟睡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的话轻描淡写,乔茉却知这其中定然凶险十足。
眼看着她眼眶又开始泛红,乔翊心口一紧,忙解释道:“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多亏殿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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