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厦与春染皆屏息静气,等候着苏和静的下一步动作。
苏和静素来是个泰山崩于前皆不动声色的性子,闻言只是杏眸黯了黯,两颊处掠过几分戏谑的笑意罢了。
她道:“替我梳妆换衣。”
一炷香的工夫后,苏和静以海水玉缀珠为钗,身着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内衬是件百褶如意月裙①,行走间银色与褶皱相衬相映,远远望去流光四溢。
秋桐一时看晃了眼,心里却又不自觉地回想起方才庞氏(端阳侯夫人)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惊艳之意便化作了担忧。
苏和静伸出纤纤玉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揶揄道:“输人不输阵,我这做正妻的总要比那个妾室多几分气势才是。”
春染见她还有闲心说笑,边扶着她往澄风苑外的廊庑下走去,边说道:“大奶奶可想好了怎么应对这场鸿门宴?咱们在各处都有些人手,若是要人证也容易的很儿。”
苏和静美眸微转,淡笑了一声:“杀鸡焉用牛刀?我自有法子搪塞过去。”
四个丫鬟这才放心下来,簇拥着苏和静往苍云院去了。
苍云院的布局比起澄风苑来要清雅宽敞的多,一过二门,便能觑见庭院内青翠茂密的竹林,以及几座价值千金的奇骏假山。
自笔直的廊道走往苍云院的正屋,需绕过几座白鸟花卉的织锦屏风,廊庑拐角处还挂着些金边鹦鹉笼子。
气派富堂之甚,远胜京城其余名门世家。
苍云院伺候的丫鬟婆子皆训练有素,垂首立在回廊两侧,连低声也闻不到一句。
苏和静身后缀着几个丫鬟,走到垂花门处,被个锦衣玉服的婆子迎了上来。
那婆子生的面善,说话又口齿伶俐,便是庞氏身边的心腹黄嬷嬷。
苏和静便要朝着她躬身行礼,却被黄嬷嬷死死拦住:“世子夫人可是折煞老奴了。”
苏和静敛起眉眼里的凌厉,对着黄嬷嬷莞尔一笑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积年的老人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该尊重着您才是。”说着,边握住了黄嬷嬷的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白玉镯子瞧瞧褪给了她。
黄嬷嬷掂了掂那镯子的份量,老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真挚的笑意,她便俯在苏和静身边耳语了一阵,方才领着人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正屋前的几个丫鬟见了苏和静皆是一阵行礼问安,正欲替她打起帘子时,屋内却传来一阵茶碗落地的清脆声响。
庞氏的怒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能让廊下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听个清楚。
“她自己没本事替景诚诞育子嗣,竟想使了鬼主意害我们言哥儿,若不是……安平侯,我早让景诚……”
余下的话苏和静没有听实,但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庞氏话里的意思。
若不是安平侯这一年里在朝堂上有些起复的势头,自己进门这几年未有所出,她早让裴景诚休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男二就是郑小公爷。
男二上位哈。
①来自《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第3章 妯娌
回廊方圆几寸之内听见庞氏这番话的丫鬟婆子俱都偷偷那眼神去瞧苏和静的面色,见她脸色如常后,方才纳罕道:世子夫人当真好气性。
任凭苏和静心里多么的愤慨羞恼,明面上却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淡然模样,只见她颔首与那打帘子的丫鬟一笑道:“劳烦芳草姐姐了。”
那名唤芳草的丫鬟怔愣了一会儿,似是没想到堂堂一个世子夫人会记得自己这个苍云院三等丫鬟的名字。
直至宋和静跨过门槛走进正屋后,芳草仍是愣在原地,她的鼻间充斥着一股混着花果味的馨香,清新大方,让人如沐春风。
正屋内。
亮堂的门楣下挂着御赐翡翠梵文福字,正下方是两座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太师椅,堂屋正中央摆着只盘龙头四方熏炉。
庞氏年纪四十,眉眼生的凌厉精明,因过分重视身份的缘故,只穿了件墨青色对衿褂,乍一看颇有些老气横秋,只是衣襟上尽是貂颏,显出积年世家的底蕴来。
庞氏身后立着几个眼熟的仆妇,皆是她的心腹左右手,下首则坐着个艳红色轻罗长裙的貌美妇人。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粉唇细面,鬓发里簪着价值千金的点翠衔珠莲花钗,且她身段婀娜惑人,叫人移不开眼去。
这便是庞氏的内侄女,苏和静的妯娌小庞氏。
她自进门起的那一日便与苏和静结下了梁子,事事都与苏和静过不去不说,整日里还窝在苍云院给庞氏上眼药,话里话外都是数落苏和静的意思。
譬如此刻,小庞氏见了苏和静本该起身行礼,因着庞氏盛怒的缘故,她便也有样学样给苏和静摆起了脸子。
苏和静却没把她当一回事儿,不过是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罢了。
进了正屋后,她便朝着上首的庞氏盈盈下拜,脸上尽是谦卑之色,丝毫不见任何羞恼之意。
庞氏早听见了苏和静在廊下的动静,方才那番话也是故意给她个没脸,好激得她在自己跟前露出些失态之色来。
她并非是那些蛮不讲理的市井泼妇,实在是这个长媳平日里为人处事太滴水不漏了一些,她不得不出此下策来为小庞氏争取理家之权。
只可惜她竟如此沉得住气,脸色也岿然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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