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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坐在床上,不知听见的一切是否真实。
陈三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俺们话传到位了,你愿意去不愿意去,都和俺再无关系。”
说完他便撩起帘子离开了,只留裴向云一人傻坐在床上发愣。
裴向云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铜盆里撩起一捧水将脸洗干净,而后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帐外跑去,生怕江懿改了主意,不想见他了。
一路上遇见的士兵纷纷回头看他,不明白这平日阴鸷的少年为何今日情绪莫名灵动了许多,再也没了曾经的死气沉沉,倒是多了点这个年岁该有的活力。
裴向云憋着一股气跑到江懿帐外不远的地方,心中忽地打起了鼓。
江懿为何突然要见自己?
是昨夜的事他悄悄去地牢的事暴露了吗?
裴向云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片刻,看见李佑川撩开帐帘出来。
“裴小兄弟!”
李佑川看见他似乎很高兴,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裴小兄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裴向云被他喊住,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我……”
“快进去吧,少爷等你许久了。”
李佑川把他往帐中推了下,挤眉弄眼道:“从今晨醒来便开始等你,方才好像有点生气了。”
裴向云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踉跄着钻进了帐帘。
江懿正靠在软榻上看书,眉心微蹙,听见响声后抬起头来,和裴向云慌张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裴向云看见他心里就虚得很,小声道:“江大人……”
江懿复又将目光落回手中书上,声音有些懒散:“两个时辰,怎么着?请不动你这尊大佛了是吧?”
“不是的……”裴向云连忙解释道,“昨夜我睡得晚,今天没能起得来。”
“睡得晚?”
江懿依旧垂着眸不看他:“做什么去了睡得晚?”
“没……没做什么。”
裴向云攥着衣角,手心不自觉地开始出汗:“就是躺着睡不着。”
江懿合上手中的书:“是因为打了乌斯,你心疼了?”
“没有的事……”裴向云道,“我为何要心疼?”
江懿打量着他如今在自己面前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越看心里越不痛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裴向云做什么。
顽劣不化他看着不爽快,谦恭温驯他看着也不爽快。
就好像裴向云这个人站在面前就是一种错误。
江懿颇为心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作甚给自己找不痛快。
果真不应该听张戎的意见,应该直接悄无声息地把这狗崽子杀了。
他刚动了这个念头,脑海里那神隐多日的黑无常又冒了出来:“江大人,谨言慎行。”
江懿烦躁地在心底「嗯」了一声,捱着火气道:“范八爷,可否容在下问一句,收了他做学生真的不会重蹈覆辙吗?”
“江大人自是心中有数的……”范八爷的声音照旧透着种铁面无私的意味,“这是躲不开的因果。更何况前些日子我听了你们将军的话,觉得颇有道理。”
“你不是与谢七爷打过赌么?”江懿问,“你赌裴向云照旧顽固不化,最后会陷入同样的悲剧中,又为何偏偏劝着我不要杀他,收他做学生?”
范八爷淡淡道:“你收与不收,和我的判断并不冲突。但既然委派我来监管这个世界线的平衡,那我即便打了这个赌,也要公平公正地如旁人一样在你即将违规时劝阻你。”
是个说不通的直性子。
江懿叹息一声,觉得越听越烦。
昨日他基本没睡,坐在营帐中考虑了张戎的建议,实打实想了一个晚上。
从长远角度来想,张戎说的没有错。燕人对乌斯人的那些手段还是见得太少,多一个熟知这些蛊虫异术的人留在身边,没有什么坏处。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裴向云训成一只听话的狗,一把好用的剑,如此这般才能不让他临阵倒戈向敌人。
上辈子江懿宠溺他,以至于酿成大错,如今若是真的要收他为徒,就绝对不能再心软。
更何况他也根本不会对裴向云心软。
江懿定下心思,抬眸看向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的裴向云。
狼崽子似乎是前几次被他打怕了,并没有擅自开口说话,亦或是藏了别的心思在,装作了这幅乖顺的样子。
“站过来点……”江懿并未从软榻上起来,只支起了上半身,未束的发顺着肩垂下,“让我看看。”
裴向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怀着几分惶恐地上前几步。
江懿打量了他的手,发现那一日用匕首刺入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疤痕。
果真是年轻,伤都好得这么快。
江懿指节抵着眼角,轻声道:“伤好了?”
裴向云低声道:“好了……”
“疼么?”江懿问,“恨我么?”
裴向云的指尖扣着衣角:“上次我回答过江大人,我不恨的。”
“为何不恨我?”
江懿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他所有变化的表情:“那个风雪夜,若不是我从中作梗,你怕是能在陇西军营中过得很好。”
裴向云不言语,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
“而后我又在校场为难你,让你受了鞭伤,在暴雨里跪到昏厥……”江懿道,“你来我帐中偷字,被我贯穿了手掌……这些加起来,你竟一点也不恨?你不像是那样没有血性的人。”
裴向云似乎咬了下牙,依旧用那副温驯的声音道:“江大人教育得是,我当时欺凌弱小,坏了规矩,擅闯你的营帐,本就是该罚的。”
“哦?你这么容易便认错了?”
江懿眸中掠过一道耐人寻味:“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仅对我一人如此?炊事班不少人说你对其他人都冷着脸,有了摩擦时甚至不顾同袍情谊要动手。”
“我……”
裴向云下意识地便要将那句「只是不想负你」说出口,却生生止在了半路。
江懿在试探他。
他在引导着自己说出关乎上辈子的事,但凡说漏了只言片语,江懿便能立刻定他的罪。
裴向云忽地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他之所以现在还没被弄死,是因为江懿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重生回来的。
想明白了这点,裴向云如抱紧了救命的稻草般,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扯谎道:“因为江大人很像我的母亲。”
江懿支在脸颊侧的手顿了下,面上表情多了几分古怪:“你母亲是乌斯人。”
裴向云哽了下,心道死马当活马医,顺着这句话接着胡诌道:“是那种被管教的感觉像母亲。”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被母亲管教过几次。乌斯的公主与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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