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近乎崩溃地是她能在许许多多不同的地方,找到一些带着陌生气味的新物品。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谁的。心底里积攒着一点一点的恐慌。
她把每一盏灯都打开,屋里亮堂堂的,回荡的却是死一样的沉寂。
她的喘息声,像古井里滴落的雨水。
她想要向张叶秋问个清楚,突然想起来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正当她踱步走回客厅的时候,突然发现压在茶几上女士背包下面的红本。
在那一瞬间,恐惧几乎铺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寸。除了害怕,就是害怕。她看着那红色的边角,双腿迈着步子,向它走过去。
不是一本,是两本。
张艾琳将它们抽出来,拿在手里。每一本都一模一样地,印着张叶秋的新婚证明。
张叶秋。
迟岚。
再婚。
张艾琳颤抖着手,不可思议地看着相片上的张叶秋。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她质问道。苍白地。徒劳地。
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这问题,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早当他们死了。”是张艾琳自己骗自己的谎话。
她盼望着,盼望有一天。
大家还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所有的愿望全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把两本结婚证轻轻放回茶几上,环视着周围,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最后都是墙壁。空荡荡的墙壁,一切都陌生起来。
张叶秋住在这里,久久不肯离去,难道不是为了妈妈和……她吗?
仿佛几次呼吸之间,这里已经换了新。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屋里的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扇门紧紧地关起,锁得死死的。
她在漆黑中摸索着,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好久都没碰过烟盒,连带着打火机一同摸了出来。
张艾琳背靠着房门坐下,撕出来一根细长的香烟,按动了好多次,打火机才闪动着微弱的火光。她将那火苗摩擦着香烟的尾部。着了。
烟雾在她的口腔中吞吐着,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根烟头。
看着夹在手指间夹着的烟蒂还闪着明灭的火光,索性就任由时间逃跑。
想说话。还是别说了。都是废话。没用。
张艾琳把烟头又按在地上,掐灭了。
她在这坐了一夜,原本觉得应该去睡觉的。忘了。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到客厅里的动静传过来,她才像是大梦初醒了一般。
“我不是说这照片别挂吗?”这是张叶秋的声音。
马上有一个女声说着:“南南觉得好看,想挂,我一下给忘了你说的了,我这就摘下来。”
张艾琳听见声响,站起身来,开了锁,推开门,眼前是三个人。张叶秋,迟岚,还有一个不大的小男孩。
张艾琳垂着眼睛,故意不再去看他们。
她哑着嗓子,说道:“结婚了?”
张叶秋皱着眉头,却反问道:“你怎么没去上课?”
张艾琳抬起手指了指挂在客厅那相片,眼睛也看向那方向,笑着说:“特地等着恭喜你新婚呢。”
语罢,又上前两步来,站在张叶秋面前,抬起她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半眯着,盯着张叶秋的脸,又说着:“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这么缺爱呀?”
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无论怎么样,张艾琳心里揣着三分的敬,三分的怕,和一些剩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张叶秋铁青着脸,不做声响。他闻到了张艾琳身上的味道,压着嗓子说道:“谁教唆你又吸烟的?”
迟岚和那小男孩两个人抱在一边,看着这父女两人,却也不敢说话。
还是张艾琳往后撤了一步,轻蔑地笑笑,走回了自己的卧室,砰得一声关上房门,那声音惊得小男孩浑身一颤,迟岚连忙抚摸安慰。
张叶秋平着脸色,咬着压根,盯着张艾琳紧闭的房门,许久,才对迟岚说道:“那照片,别摘了,就挂那。”
迟岚抱着怀里的孩子,答应着。
这个小男孩,张濡,小名换作南南。是张叶秋和迟岚的孩子。张叶秋也是没想到,五六年没见的老情人,不仅重新找上门来,还领着个孩子。他自己更没想到,自己接待下了迟岚,接待下了南南。
难道错一步,就要错一生吗?
他不信。
有的东西,他就要死死地抓在手里,谁也不能拿去。
在张叶秋等人的注视下,张艾琳换了身衣服,又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门口穿鞋,拍拍屁股走人。这一连串的连贯动作,就好像是练过似的。
张艾琳烦躁地按着电梯按键,那电梯像是故意的一样,慢慢悠悠从上面下来。
一开门,是那位亲切的老太太。还是照常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头发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拿一个讲究的发夹,把头发绾在脑后。
“去哪呀?”她笑着问张艾琳。
张艾琳硬着头皮进了电梯,背对着她,回答道:“上学。”
语罢,张艾琳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身后的老太太拉扯着,她粗糙的手掌的皮肤摩擦着她的手臂,触感明显。
张艾琳随着这动作慢慢偏过头去,那老太太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块蓝色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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