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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远处的赵翡,也没有力气转头看父母的尸体,只能视线模糊地看解子沣,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灭我曲家的门?”
因为是疯子,天然的思想行为与常人不同?
还是因为觉得没能娶到赵翡,丢了面子,就想把面子挣回来?
又或者……
“为什么要灭门?”
解子沣重复了遍。
仔细思考了会儿才答:“我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反正想灭就灭了,走一趟顺手的事,应该不需要理由吧。”
曲从渡哑然。
是了,疯子做什么,需要理由吗?
解子沣问:“还有别的话吗?”
曲从渡沉默。
解子沣便点点头:“那你准备准备,我要送你上路了。”
语毕,长.枪猛然刺向曲从渡眉心。
这一枪下去,曲从渡必死无疑。
曲从渡正要重新闭目,就觉眼前一花,有什么突然扑过来,正正覆在了他的身上。
他愣住。
锐器入肉声响起,这一枪没有刺穿曲从渡眉心,而是刺中了他身上的人。
刺中了身上人的后心。
新鲜的血腥味近在咫尺,里面隐隐含着股淡淡香气。
曲从渡眼睛一下便看清了。
是赵翡。
赵翡不知何时醒了,扑过来替他挡住这致命一击。
“哎?”
解子沣也愣住:“杀错人了。”
话虽如此,解子沣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更没有什么惋惜之情,直截了当地拔出长.枪。
大量鲜血被带出,有几滴溅上解子沣的脸,他伸舌舔了口。
“甜的。”他如是评价道。
曲从渡却已无暇听解子沣说话。
和赵翡挨着的距离太近,曲从渡看不到她的伤,也看不到她的脸,只感受到她贴在他耳畔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又轻又细的喘息。
喘息很微弱。
身体的颤抖也很微弱。
她快死了。
曲从渡小声喊:“赵翡?”
赵翡没应。
她呼吸更微弱了。
曲从渡便看向解子沣,说:“解子沣,你救救她。”
解子沣犹在回味刚才的甜意,闻言垂眸看过来。
“你出身解族,你一定有办法救她,”曲从渡语气很冷静,“只要救她,你想怎么杀我都行。算我求你。”
解子沣眉梢高高挑起。
他何曾见过求人求到仇家头上的。
便新奇地应承道:“我确实有办法救她。”旋即话音一转,“可她跟你成的亲,不是跟我。她又不是我的新娘,我凭什么要救她?”
曲从渡道:“你灭门没有理由,救她自然也不需要理由。”
解子沣眉梢再挑。
他正要回话,一道细弱至极,明显能听出说话者状态的声音打断他:“别求他。”
赵翡慢慢从曲从渡颈侧抬起头。
她看了眼解子沣,轻声说:“他是仇人,不准求他。”
曲从渡向来听赵翡的话。
但这次,他张张嘴:“可你要死了。”
这句说完,此前再怎么痛苦悲哀,也没流一滴泪的年轻人,在这个瞬间倏地红了眼睛。
“咱们家已经没人了,”他声音有些微的发颤,“我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
赵翡看着他的侧脸。
晨起时神采飞扬,各种说情话哄她开心的新婚夫君,此刻神情萎靡不堪,亲眼目睹全家被灭门的过程压弯了他的脊梁。
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为整个家顶天立地,因为家已经不在了。
他也无法再为她顶天立地,因为她就快死了。
可是,他是她的夫君啊。
努力保护着这个家,也保护着她,宁愿自己备受折磨,也尽可能地想让大家活下去,他有什么过错,要承受这些本不必承受的呢?
错是在她身上。
她不该嫁他,否则他就不用经历这些,大家也都不会死。
错在解子沣。
解子沣不该一心杀他,明明最该死的人是她。
“其实我今天来,是真想杀你的。”
解子沣这时对曲从渡道:“不过现在看来,你死不死好像都没什么区别了,反正赵翡要死了,有我在,你别想着能救活她。”顿了下,“没意思。”
不如拂珠杀他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拂珠什么时候回来……
解子沣把长.枪往肩上一扛,哼着歌往别地走去。
赵翡安静片刻。
曲从渡也很安静。
整个曲家,都很安静。
直到赵翡将自己的手,连同那支还没送出去的玉簪一起,塞到曲从渡掌心,曲从渡才陡的被惊醒般,呼吸都停滞了。
他不敢呼吸。
独属于赵翡的那股香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郁,他甚至感到她身体都在慢慢变冷。
她真的快死了。
他救不了她。
“以后也要像今天这样,求谁都好,就是不准求仇人,”赵翡忽然道,“你求他,他不仅不会出手相助,他还会觉得好玩,你居然能求一个仇人。”
曲从渡如何不知解子沣根本不会答应救人。
可他除了求解子沣,还能求谁?
求天求地,求大罗神仙,求神界圣人吗?
没用的。
求谁都不行。
他只能像看父亲母亲他们死一样,也看着她死。
“快说好,说你记住了,说你答应我,”赵翡催他,“不许不出声,快说话。”
“……我记住了。”
曲从渡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他被挑断筋脉的手也在发颤。
他想抱住赵翡,想带她去找救命药,想像平时那样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可事实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说些他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的话。
“要坚持每天习武,这个绝对不可以荒废。
“赖床的话只能赖一小会儿,你一定记得要早睡早起。
“早饭要好好吃,你都没发现你嘴巴其实特别挑,早饭如果做得不合胃口,你午饭晚饭都不会好好吃。
“糖葫芦不要每次都买那么多,你忘记你上次吃到牙疼了?
“不要什么都跟夫子学,夫子多大年纪,你又多大,你当心年纪轻轻就变成个唠叨鬼。
“也不要总逗小孩子,他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逗他,还以为你是故意欺负他。
“还有……”
赵翡说了很多。
曲从渡一开始还能说好,说记住了,到后面他只听着就觉受不了。
他身体也跟着发冷,一阵阵的,可赵翡仿佛没察觉到似的,仍兀自说个不停。
从穿衣吃饭,到练字看书,从年头到年尾,她想到什么说什么,曲从渡听着听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禁不住地想,如果她能一直说到天荒地老,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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