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来了:“赵小姐,季先生喊你这会务必下去一趟。”
他竟是为她来的。
【16】
袭安下到二楼,见清瑞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小缝,晕黄的光正从里面泻出来,在这暴雨如注气温骤降的午后带了丝丝暖意沁入心底。她呼口气,脚下一转,踩上下一级的楼梯。宋妈正在擦大厅里的福禄寿三星彩色瓷像,见她下来,便招呼道:“赵小姐,先生在书房里的,也不晓得什么事,这么大的雨也要过来。”
袭安点头示意知道了,心里却没底,寻思也并没什么大的事体发生,他这是为的什么?纳闷地敲敲门,顷刻就传来季泽宇的声音:“赵小姐进来吧。”
袭安的手在门把上一旋,脸上已经扬了笑,迈进一步道:“季先生你找我。”
季泽宇正拿干毛巾擦头发,眼镜拿了下来,微眯着眼睛朝袭安的方向看:“啊是,想第一时刻跟你分享。”
“嗯?”袭安疑惑的走过去,季泽宇将毛巾随手扔在办公桌上,脑袋来回晃了几下,平时梳理上去的过长刘海此刻正搭在脸上,他抱胸一笑,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气息:“袭平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呀。”
袭安听他说了这么一句,知道是袭平来消息了,心里欢喜,忙道:“他在那里一切都好?”
“很好呀。”季泽宇歪着脑袋,又道:“他年纪虽小但人机灵,阿元是有意要提拔他的。”
袭安听他嘴里提的“阿元”,知道是蒋介石没错了,袭平走的时候是拿了季泽宇的介绍信的,但她没有想到他和他的关系竟好到是直呼小名的。心里激动,却又觉得不尽真实,于是道:“平平还这么小,又才去了月余,受到这样的关照会不会惹人闲话?”
季泽宇拍拍她的肩:“你看轻自己的弟弟了。”
袭安赧然,却真真舒了口气,想着当今军阀连战情势混乱,革命军却不失为一股清明的势力。她又想爸爸的仇总有得报的一天,到时随便是留在上海还是去别处,都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她又认真的去看眼前的男人,他平常都是戴着眼镜的,现在拿下了,她才注意到他右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很小的褐色泪痣,隐在散着的头发下,竟然性感的不得了。季泽宇也正在看她,却见她一直不讲话,等了会,便回头去摸桌上的眼镜,才刚想戴上就被她拦住了。他些微迷茫的看她,她却凑上来,点着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亲一吻。
外面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窗户玻璃似乎要支撑不住,在框子里“锽锽”作响。季泽宇一把揽紧她的腰贴向自己,头低下去,才要触到她的嘴唇,又被她斜里伸出的手指止住了:“那是国外的基本礼仪,季先生,别想多了呦。”她勾着眉梢笑的妩媚,声音竟比苏白还软糯几分:“这让清瑞看到象什么样子?”
“你也向清瑞表演过这种基本礼仪的吧?相信她是懂得的。”他也不强求,只用额抵着她的额,诱哄般的口气。
“二太太嘛,我倒是真心实意愿意同她发生一些更深入的非礼仪动作。”她用指腹来回摩挲他的嘴唇,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季泽宇心痒的很,闻言却只能失笑道:“你呀,你呀。”
她挣开他的怀抱,妖精一样摸着他的胸口,雪白的牙齿在嘴唇上咬了咬,眼睛斜挑往上了看他的下巴:“我要什么,你知道的。”
顿一顿,她又补充道:“你一向知道。”
季泽宇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碰了碰:“给我时间。”
袭安娇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到那时,可别忘了来我这里拿赏赐。”说着,眼珠子越发深黑:“二太太如果也能在,就更完美了。”
季泽宇当她是在吃味,便故意道:“她脸皮薄,我就爱她的脸皮薄。”
“我也爱她的脸皮薄。”袭安顺口接下去,眼睛里流光溢彩的,看的季泽宇几乎迷失了:“袭安……”
袭安却不再纠缠下去,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门边,开了门,又回头朝他富有深意一笑,这才离开了。
在门外她深深吸了口气,交叉了双手不停摩擦自己的胳膊,又有些难以忍受的重重擦拭自己的嘴唇。也许是肿了,她觉得有些刺痛感,却依然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抹,到了二楼,忍不住走过去,将小缝推开一些,就见清瑞正躺在窗下的安乐椅上,浅色的窗帘密密遮住屋外的黑暗,房间里温暖而安谧。椅子一摇一晃的,被她起名叫做莫妮卡的波斯猫正团在她腿上打瞌睡,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它的皮毛上画圈。
袭安悄悄把门合上,却依然留下那一条流泻了莹黄暖意的小缝。
她拖着脚步刚踏完上三楼的所有楼梯就听到“咔”一声,象是门被随意关上了。她抓住扶拦探身往下看,清瑞的房门已经严严关牢了。她吐着舌头耸肩,心里突然一阵轻快,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歪七歪八走到房里,平地旋转了几圈,倒在床上。
她略有些晕眩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手指在床单上爬来爬去:“平平,姐姐在等你。”她说。
【17】
生活在袭安看来变化并不大,她的起居依然是不规律,有时去前进跟大太太她们打通宵麻将,散场了就回清瑞那里跟她一道吃早饭。这时清瑞总是没有好脸色给她的,她是神清气爽,袭安是双眼通红。一个有心要制造话题,另一个永远爱理不理。那天袭安赢了钱,一边揉眼睛一边喝白花花的豆浆,清瑞突然倒了胃口,饭碗一推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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