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起身要帐篷外钻,燕苍梧却拉住她,将她推回去,神色难看极了,“老实在帐篷里待着。”
他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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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苍梧一出帐篷, 外面便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姓燕的, 你看看, 这小杂种是不是你弟弟。”
燕苍梧不让白玲出去,她就掀了一条帘子缝往外看。
白玲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孩,他被人从马背上扔下来,咕噜咕噜的滚了老远,灰头土脸的, 脏得连个人样都快没有了。
光看他那身脏衣服就肯定是燕桑榆,除了燕桑榆,白玲都没见过第二个这么脏的小孩。
她双眼盯着燕桑榆,心都悬起来了, 手揪紧帘子。
小孩子骨头脆, 燕桑榆又那么瘦小,这么一摔不会出什么事吧?
坐在马上的男人抬起手扬了一下鞭子, 一双三角小眼眯成了一条缝, 坐在马上更显得身材矮小,但他十足神气,表情岂止是得意洋洋, 昂着脖子简直是趾高气昂, 活像个准备进村抢大户的马匪头子。
“我今天把这个扰乱社会治安的贼娃子抓了个现行犯, 燕苍梧,你还有什么说头可以抵赖。”
趴在地上的小孩翻了个身便坐了起来,双手被捆着, 双脚在地上一撑便蹦了起来,灵活得像个猴子。
小孩高高的昂着头, 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愧,“卜麻子,我偷得是王老三家的花生,又不是你家花生,干你鸟事,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大爷。”
白玲见燕桑榆生龙活虎的,心下顿松。
燕桑榆这个偷花生的半点都不羞愧,反倒是燕苍梧脸色难看,一双蔚蓝的眼睛严厉的盯着燕桑榆,露出了难堪又羞愧的神色。
这些年来,除了出身,燕苍梧一次都没做过能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正是因为出身不好,才更要走正道。
偏偏燕桑榆,他这个亲弟弟,让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不知道从哪里长了一身反骨,不学好,逃课,打架,偷东西,什么不好他做什么,就不做半点好事。
他好不容易带着他从劳改农场的集体宿舍搬出来,他却又跑回去成天跟那些犯人混在一起,年纪小却已经学会了种种恶习。
燕桑榆这样被人揪着找上门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燕苍梧代他向别人赔偿道歉,也不是一次了。
想到这里,燕苍梧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痛苦,他不懂为什么曾经那么听话的孩子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不管燕桑榆,他管的越严,越想拉着燕桑榆往东走,燕桑榆就越要往西去。越是不让燕桑榆做什么,燕桑榆就偏要做什么。
该说的说了,打也没少打,完全没用。
卜胜武高声道:“王老二那是我兄弟,他的事情那就是我卜麻子的事情,你个小杂种当贼还有理了。”
燕桑榆,“呸!去年王老二摔渠沟里不就是你推的,少在这里充好人。我看你是吃了屁了才在这里管闲事。”
清脆的童声骂起人来有种远远超乎年龄的成熟,熟练并不逊色任何大人,绘声绘色,一看就是平时骂惯了。
其他跟着卜胜武来的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在卜胜武的眼神示意下纷纷开口帮腔,对着燕家的两兄弟指指点点。
“真是不要脸咧,这是什么道理现在当贼的都这么狂,燕苍梧,你弟弟偷东西都是你教的吧。你这么多年,我看啊,思想课是白上了,还是欠改造。”
“呵!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燕家就是个贼窝!一家子都是渣滓和败类!顽固的坏分子!”
燕桑榆让一群人这么指指点点,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事情冲老子来。老子就拿了半袋花生,老子就是个贼,你有本事就用无产阶级的铁扫帚把我这个垃圾扫到时代的垃圾箱,把我送到劳改队去。”
别人怕去的地方,燕桑榆一点都不怕,反正他从小就长在监狱和各个劳改队,见过的罪犯比老师都多。
平时也没少往劳改队跑,算是半个常住人口了,送去权当回家。里面管吃管住,犯人们说话又有意思,这世上唯一不被人戳脊梁骨瞧不起的地方就是劳改队,去了反倒自在。
燕苍梧默默的站在那里,听了这么半响。
卜胜武骂他的时候,他没回嘴,其他人戳他脊梁骨,他没捏拳头。
直到听到燕桑榆说这些话,燕苍梧压不住火气开口打断他,“不许说胡话!给人家道歉!”
白玲听到燕苍梧的声音便知道他气得不轻。
燕桑榆转过头这才看了燕苍梧一眼,他歪着脑袋,似乎存心要气燕苍梧。
“凭什么?”
白玲头疼的扶额。
她设想过燕苍梧和燕桑榆的关系糟糕,没想到,这么一看燕桑榆和燕苍梧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燕桑榆简直是生怕挨不着燕苍梧的打。
不过这事情的确是燕桑榆做得不对,他偷了半袋王老二的花生。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嘴馋,乡里乡亲的看在是个孩子的面子上多半不会计较,道歉赔了花生就算了。
往大了说,这就是偷窃。
这个年头没有法律,偷窃往严重算,再按个惯偷的现行犯送进劳改队,劳改多久能放出来全看运气。
经过她在团部多方打听,这个卜麻子在本地是个很有名声的人物。
仗着家里在本地有点关系,是个无风也能搅起浪的人物,为人横行霸道,特别是底下的几个农场没有几个人敢惹他。
不知道燕苍梧是怎么惹着他了,但显然燕桑榆这个事情算是犯在他手里,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且再看看,要说这卜胜武做了人,这事情差不多能过,白玲也懒得出去掺和这个浑水。
要是他非要欺负人,欺负到她眼前,白玲就少不得要管一管了。
宋健民他爸都隔离审查了,书里的剧情他在团部都没吃过亏,连团长的侄子都敢打。
白父这可没隔离审查,总不至于她还不如宋健民吧,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横行霸道的卜麻子关系到底有多硬。
卜胜武打断这对兄弟之间的对峙,他扬了扬下巴,“你们兄弟也别在我这眼前演双簧了。今天你弟弟偷东西这个事情,燕苍梧,你认不认?”
周围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都对着燕苍梧,卜胜武不怀好意的笑着,其他人则露出了看好戏般的神色。
只有燕桑榆别过头去,不看燕苍梧。
燕苍梧没有否认,也没有任何抵赖的言辞,他抬起头看着马上的卜胜武,沉声道:“这件事情是他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我下午就带着他去找王老二家登门道歉,赔上王老二家的半袋花生。”
卜胜武轻蔑的嗤笑一声,“光轻飘飘的说道歉两个字,你觉得这事情就能完了?你弟弟偷了我兄弟半袋花生这么大的事情。整整半袋花生啊!光你一个道歉就以为够了?”
燕苍梧笔直的站着,“那你想要怎么解决?”
卜胜武的手掌攥着卷起来的马鞭,用鞭子指了指地,“很简单,我要的不多。小特务,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今天这事情爷爷就宽宏大量的放你一马。”
帐篷前的空间安静了几秒,跟着卜胜武来的几个年轻男人互相交换了惊疑不定的视线,有人低声开口劝道:“武哥,这是不是太过了?”
一个胆子小些的男人为燕苍梧求情,“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点事不至于。”
他们大多都是周边林场和农场的职工,换句话说,都是一个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算欺负人,为了这么一点事让人跪下,好像也有点太过头了。况且燕苍梧这么大的体格子一个男人,又能打,真把人逼急了不留活路指不定能做出什么。
他们敢跟着卜胜武来这里欺负燕苍梧就是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相反,燕苍梧平时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人。
燕苍梧要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他们可不敢来说这些。
燕桑榆这会儿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下意识回头看燕苍梧,流露出些许孩子气的惊慌。
卜胜武轻蔑的向着开口的几个人瞥过去,眼底压着一抹狠色,几个人知道他这是耍起了混球,立时闭上了嘴巴。
若是再劝下去,恐怕他们也要被记恨。
龙生龙凤生凤,卜家一家子都是一样的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他那个当革委会主任的二伯有一次给一个老师戴帽子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学生出来劝了两句,便将那学生一家都打成了□□。
一旦惹着卜家人,让他们记挂在心上,至少脱一层皮。
燕苍梧朝马上的人望去,两双眼睛对视了几秒。
卜胜武没有从那双蓝眼珠子里找到半点惊恐与胆怯,恰恰相反,日头下燕苍梧站的那么直,像是一棵冷峻的青松。
他的眉眼英俊,面部轮廓深邃,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硬朗感,蔚蓝的双眸冷淡的扫过来,看起来又凶又不好惹。
反倒让卜胜武这个歪坐在马上的人气势都矮了几分,好像做错事情的人是他一般。
男人的声音沉缓,一字一顿极为清晰,“跪天跪地跪父母。卜胜武,你算个什么东西。”
卜胜武脸色难看,皱着眉向旁边叫到,“二勺子——”
一个壮汉仰头看了过来,他生的人高马大,但神色中有种不同于正常人的呆滞。
卜胜武扬了扬鞭子,命令道:“去,给这个坏蛋两拳头。”
他充分吸取了上一次在牧畜段没有打赢燕苍梧的经验,这一次特意叫上了二勺子。
这二勺子自小时候一场高烧烧坏了脑袋起,虽然体格一直在长,但神智却停留在了孩童阶段,力大无穷,发起疯来三四个人都制不住。
但也有好处,这二勺子大多数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傻,只要说带他出去玩,他就跟人走,提前哄上两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二勺子二话不说,直接跳下了马。
燕桑榆跳了起来撞向二勺子,尖声叫道:“不许你们打我哥!”
二勺子的巴掌比燕桑榆的脑袋还大,强壮的躯体就像是一堵铜墙,燕桑榆撞在他的腰上他纹丝不动,抬手抓着燕桑榆的肩膀一搡便轻轻松松把瘦骨伶仃的小孩推了出去,动作轻松的就像是把一只苍蝇赶开。
燕苍梧攥紧了拳头看着逼近的壮汉,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
二勺子的脚步在距离他两米时突然停住。
四下静的落针可闻,几个混混一样的年轻男人目光发直往他身后望,就连卜胜武,那双三角小眼也瞪得溜圆。
他心头一沉,余光向后一扫,果然见白玲掀了帘子出来。
小狗跟着她钻出了帐篷,对着一群不速之客狂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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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勺子指着白玲直乐, 一阵傻笑打破了安静,“嘿嘿嘿,漂亮姐姐。”
阳光照在年轻姑娘的脸上都变得柔和, 白皙的面颊像是鸡蛋壳一样光滑。
卜胜武好不容易娶了个城里来的姑娘, 瘦瘦弱弱的,皮肤白净,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跟这地方的土妞不一样。
穿成七零炮灰白富美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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