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传旨的人除了汪德海,还有坤宁宫的桂嬷嬷。
容舒接过圣旨后,桂嬷嬷久久不愿离去,在院子的月洞门外站了许久。
便见暮春的融融曦光里,穿着一袭豆青色春裳的姑娘正捧着圣旨与她娘亲昵地说着话,细一听,原来是在同她娘撒娇。
桂嬷嬷看得心酸。
她有许多话想与容舒说,然嘴唇翕动几番,桂嬷嬷到底是记住了皇后娘娘的叮咛,不可打扰沈姑娘与沈娘子母女。
于是长长一叹,终是什么都没说,随汪德海一同离开大同。
皇后娘娘说了,要给沈姑娘办一个盛大隆重的成婚礼的。
眼下离八月十五只有不到五个月的光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完六礼,可是一日都不能耽搁了。
容舒被赐婚太子的事,很快便在大同传得沸沸扬扬。
大同府的姑娘们性子飒爽得很,知晓未来太子妃此时就在大同,一个接一个地跑来一睹容舒的庐山真面目。
直到穆霓旌烦不胜烦,朝着地面挥起鞭子来,方笑嘻嘻地跑开,边跑边道:咱们太子与太子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弄得容舒简直是啼笑皆非。
容舒在大同一直呆到七月,她每日都要忙着挑马苗、马粮,又要给牧马场定下各类章程,忙得脚不沾地的,看得沈一珍直摇头。
你与允直虽是第二回 成亲,但也敷衍不得,最迟七月底,我们就要回到上京!
她这头一锤定音,七月一到,便差人备马车了。
穆霓旌一起陪容舒回京,两年前容舒出嫁,她人在大同赶不回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沈一珍原是要在上京备一个大宅子,好让容舒风风光光地出嫁。只容舒觉得在鸣鹿院出嫁便挺好,委实没必要花冤枉钱弄个大宅子。
一行人赶在七月的尾巴回到了鸣鹿院,一进院子就被宫里送来的聘礼单子给惊到了。
这些个聘礼都是皇后准备的,戚皇后办事雷厉风行,两个月前便已经陆陆续续将聘礼堆满了紫宸殿。
穆霓旌这小财迷看得直咂舌,我怎地不知太子妃的聘礼竟如此丰厚?
她指着聘礼单子,道:这可是皇家最好的庄子,当初顺王妃嫁给顺王时,都没能捞着。还有这些皇田,都是最肥沃的田,每年不知能得多少佃粮佃银。还有这些铺子这,简直就是嫁公主才有的待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容舒知晓这是戚皇后特地给她准备的,她倒也没矫情地非要拒绝这些聘礼。
总归这些聘礼从前是用国库的银子置办的,既然是取之于民,待她成了太子妃后再用之于民便成。
日子一日日过,一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三。
常吉这日一早便来同容舒禀告道:主子从辽东回来了,皇后娘娘说迎亲前一个月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见面,是以东宫的长史大人拦着,不让主子来同您见面。
岂止是东宫那位老长史拦着,便是沈一珍也会拦着不许顾长晋来见她。
这是大胤惯来的习俗了,说是成亲前一个月见了面就不吉利了。
容舒笑道:你同他说,他便是来了,阿娘也不会叫他见到我的。让他好生歇息便是,左右也没剩几日了,我就在鸣鹿院等他来迎亲。
常吉当即便将话传回东宫,顾长晋已经好几日不曾阖过眼。
为了赶回来上京,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好不容易到上京了,竟是连一面都见不着。
他上次与容舒成亲之时,丝毫没有要提前见她的念头,对成亲的一概习俗更是不曾打听过,以他的性子,便是知晓了,多半也不会放心上。
只这一次,听说提前见面会不吉利,他生生压下了想见她的渴望,耐心地等着八月十五到来。
不仅他等着,上京里的人都在翘首以盼。
太子迎娶太子妃的盛事,还是前缘再续、破镜重圆,怎不叫百姓们激动?
容舒如今在上京的名声可好了,前有她在扬州救民筹粮的善行,后有沈家大义灭亲、慷慨散家财相助边关的义举。
容舒知晓这是有人在与她造势,除了顾长晋,自还有旁的人。
京里的世家豪族、达官贵胄但凡在宫里有些耳目的,又如何猜不出是何人在造势?
为了讨得贵人们的欢心,自也是推波助澜地给容舒造势。
此等情况下,谁还敢提容家的事?
又有谁敢说容舒是罪臣之女?
是以容舒还未嫁入东宫,在民间的名声已是遐迩著闻了。
沈一珍对此倒是喜闻乐见,她自个儿的嫁妆泰半填到了沈家的生意里,眼下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豪气万千地拿出琳琅满目的嫁妆来。
偏宫里准备的聘礼委实是太多,她还愁着不能给昭昭一个十里红妆的排面。
这会好了,整个上京都知晓沈家为了大胤散尽家财了,谁还敢笑话昭昭这沈家女的嫁妆不够丰厚?
如此一来,沈一珍终于是能睡个安稳觉。
容舒这半月来,日日都赖在东院,与沈一珍挤一张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八月十四这夜,母女二人又说了半宿话。
容舒到了后半夜方迷迷糊糊睡去,翌日天不亮就被沈一珍推醒,道: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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