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客户是箜市市中心的,清荷镇是箜市下边经济发展最次的一个镇,这次招待他们的地点就在箜市一家高档餐厅。
孟朝茉酒量佳,但也装出头昏脑涨的醉态,等他俩叫的代驾将车带人开走,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倏地摆直,抻了抻米色的羊绒大衣。
来到停车位一看整个人都堵得慌,她当时赶时间来得急,寻到个最里面空位就停了下来,隔壁是商场,时间一长外围塞满了车,她的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能在网上约车。当一辆宾利慕尚双闪停在她脚边时,她还往旁边挪步避开,以为有人要在这块地下车。摁下的车窗后边是张似初春湖水般温润平和的脸。
朝茉。
这张脸是熟悉,但她总不好再叫他表叔,记忆里一时又抠不起他的全名,只记得中秋家宴里,有人称他
闻先生。
他对称呼的改变无所谓,在打车吧。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要打车四个大字吗?以至于她被邀请坐进后座还在纳闷自己怎么就被牵着鼻子上了车,这人会载她一程不过因为是商俞的表叔,她一时又后悔怎么离婚了还在消费那段婚姻带来的某些便利。
你的车堵里边开不出来,我看见了。闻隐替她解惑。
孟朝茉不免感叹对方记忆力也忒好。要说她的车应该是在上次中秋家宴车库里入了次他的眼,这会停在路边竟能被认出。
她干笑两声说:麻烦闻先生了。
车厢安静下来,她身上萦绕的酒味就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觉得自己稍有点动作就会释放出浓重的酒风,与旁边那位气质淡雅的男士格格不入,于是她挺背僵坐了三十分钟,一路刷手机,处理完消息便在四个主页面里来回滑。
熬到车驶到老街路口,她忙说:
我就在这下车吧,里边不大好开。
闻隐并未搭话,是前面的司机说:我开了快二十年的车,朝茉小姐放心吧。闻先生说把人送楼下,没改口前就意味着他必须把人送到指定地点,他十分敬业地想。
其实她没注意到,闻隐的目光自从车驶入老街就一直归在窗外,繁杂拥挤的楼房和铺子在他眼里慢慢划过,他忽然以一种春风般平静润物的口吻说:朝茉,那是海棠糕吗?
啊?噢,是。她也看向车玻璃外仿佛披了层滤镜的老店铺,从她记事起就在,到现在顾客仍络绎不绝。
我吃过你奶奶做的。
嗯?她掀眉。
嗯,我祖籍是箜市的,十几岁家里出了点变故,姨母和你奶奶,对了还有你,来看过我,那时候你还这么丁点高。闻隐拿手在低矮的空中虚比了下。
那时候吃过的吗?她云里雾里完全没印象。
是的,是红豆馅的。他说。被丁点高的人抢走半个。
现在想吃吗?眼前人问的直白。
闻隐收回的目光静静落入她眼里,她读不懂其中杂糅坎坷过往的情绪,心惊的同时干脆直截了当地拍板,我去买。
咔嚓咬下去,海棠糕的甜香在车内蔓延陈铺开来,吃糕点下颌轻动的同时,他使指腹把嘴角的碎屑撇进了嘴里。然而只是第一口咬得大,后面就和猫食般小口小口,吃完整块都有些勉强。
孟朝茉算是看出来了,他不过是馋那口记忆里的味道。
见他手沾上纸袋的油,递给他擦手的,
我有纸巾。
手帕纸递出去的同时,见他不知该如何处理手中的纸袋,于是伸手说:给我吧,我等下车扔了。
不用。他隔纸巾捏稳纸袋,没给。
待到车停在楼下,他一道下车把食物纸袋与拭手的纸巾丢进了那口大垃圾桶里。孟朝茉站原地等他回到车旁,又一次道谢。
闻隐:你已经谢过了,上楼吧。
光线从街道两旁拥挤的楼房中间倾斜落下,整条街都亮堂生动起来,屋檐下打盹的狸花猫被晕上层暖和的光泽,小孩儿追闹跑过也没惊动它,倒是险些撞到路边站着的女生。
好在对面的男人伸手挡了一下,才令那两个半大的小孩儿反应过来,敛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咕哝了声对不起,又跑开了。
当兰博基尼的声浪划破午后的冷阳,穿过电线杆支立的老旧居民楼,在零星的车辆与行人中驶来,车内的商俞远远瞧见的就是这么幅画面。
第22章
孟朝茉道谢的话语间,被声浪吸引注意侧头瞧了眼。
闻隐自然也能辨别那是自己表侄的车牌号,但他和孟朝茉两人都在须臾间收回视线。闻隐说他其实惦念的是海棠糕,送她是顺道,不必再谢。
下车后的商俞听辨出三两词语,眉间微微一凝,正要开腔。
你能不能把衣服扣好?就听闻隐朝他说。
自然指他敞开的羽绒服,里头是起床没来得及更换的薄短袖,胸前到大腿都是冷飕飕的,但是,我不冷。
就这么穿。
幼时商俞在国外,闻隐和他在同个城市上学,是常去看他的,更不惧李园清的权威,对他颇为宠溺。年长他十岁,辈分又比他大,但从来不会端架子,比穆芝英的关心来得及时甚至面面俱到,对他的习惯特征也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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