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把南铃提溜回来的时候,南铃已经累得快睡着了。
他本想把她直接带回自己的神庙和住所,但狄俄尼索斯的藤蔓毫不犹豫的阻止了他。无论如何,南铃现在是狄俄尼索斯的挂名信徒,正在被狄俄尼索斯所庇佑。
常春藤带来布匹,葡萄藤编织枕头,酒神斜躺在草地上,看着南铃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倒在洁白的白布上昏昏欲睡。黑色的长发略微濡湿了一些,狄俄尼索斯伸手卷了卷她的头发,让周围的草木,把南铃拉近了他。
然而他的气息贴近南铃后,南铃生理反应大的出奇,她嘤咛了一声,整个人微微蜷缩起来,夹紧了双腿——丝毫没有刚刚在激情中差点被杀的危机意识。
阿波罗脸色一黑。
狄俄尼索斯轻笑了一声。
“睡呀。”青年的语调柔和,落在疲惫不堪的少女的耳朵里,像是湖面上晕开了的波纹,遥远又自带旋律:“在白天到来之前,在你不得不重新思考之前,在我身侧,尽情的安睡吧。”
阿波罗看着女孩子蜷缩的身影,索性也躺在她旁边,把自己足够温暖的身躯贴在她背部,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很暖和。
南铃逐渐舒展开身体,开始放任意识沉入黑甜的世界。
而在这个时候,狄俄尼索斯也靠了过来,贴着她额头亲吻,也询问道:“你曾说你阅读过很多不同的故事,神明的事迹,英雄的冒险。那些神话传说是你最耳熟能详的,而不同地方其它的爱情故事又让你津津有味,对人类社会的讨论会让你感到平静……”
阿波罗耳朵动了动,他没想到,怀抱的少女还有阅读文字的能力。
狄俄尼索斯此时的询问又意味着什么?是为了对他展示,他对南铃的了解和熟悉,劝他退出吗?
光明神略微紧了紧手臂。
狄俄尼索斯挑了挑眉,为阿波罗此时的幼稚感到些许好笑和讶然。
“那些收录在册恐怖的传闻令你感觉刺激……神话,冒险,爱情,恐怖……似乎什么题材都会让你感到十分有趣。但你没有讨厌的类型么?”
让我触摸你的恐惧,窥探你的真实。
直至我通过别的方式,拥有你的身躯,拥抱你的灵魂……
青年沙哑而缓慢的声音,让南铃全身心都放松了戒备,她的意识被吊在黑暗和清醒的一线之间,沉浮着睡去的渴求。
“有呀…”她迷瞪瞪地回应道:“我最害怕,科幻题材……”
神明的故事脱胎于人类的自恋和依赖,他们面对无可指摘的悲剧时,人大可以将其解构为一种对孕育人类文明的神话的朝圣。一切悲剧和喜剧都有了答案——既然神与神之子尚且如此,那么对于无法改变的命运,人尚可以从中获得一丝安慰。这令人心安。
而科幻就像是一把刀,切割人类族群文化的喧嚣和虚伪,让人看清了人类的孤独与脆弱。人类不能再让渡自身的权力和责任,推给虚无缥缈的宗教和神明,必须不断地从有些资源里开发和面对,和思考超越人类极限的工具和社会规则——
多让人恐惧啊。
“科幻?”狄俄尼索斯和阿波罗一齐凑近了她。
南铃的呼吸声平缓,但又有了些许波澜。
她眼睛勉强睁开一线,繁星的长夜落入她漆黑的瞳孔之中。
她竟然真的在和这些神话里,高高在上的神,讨论脱胎于千年之后人类文明的文学作品……
那立足于她心底,泾渭分明的界限再一次模糊,南铃不安地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要讨论这些呢?是为了了解她吗?是因为真的如他床笫之间所说的钟情吗?
就像未来那些人的爱情一般,要通过交流电影和书籍,音乐,游戏,确定有着共同的爱好和思考后,不断相处,加深对彼此的了解,然后欢天喜地的共同生活……听起来像是老套的爱情萌芽。
只是他回望她的眼神太过厚重。
算了,她实在不想再动脑子思考了。
神明对于个体人类的好奇心,终究会如同林叶间的早露,一定会随着时间很快的消逝。
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家……突发状况接连发生,她不能再多想,对神的性格,他们的故事和过往的好奇都是徒增烦恼。宅男早早就说过,千万不要陷进去,她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但为了攻略狄俄尼索斯,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心防,以至于现在有了太多疑惑和不安。
……为了嫖酒神这个目标,这么费劲儿,有的时候,南铃反而会怀疑自己在一步步走入狄俄尼索斯的陷阱之中。她似乎在他身上投入了过多的精力。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把宅男和系统揪出来?
南铃确信自己就如同这些神一样,从未将爱情和平等给予给任何人,毕竟她是来自现实世界,阅历丰富的二次元。游戏和现实,他们还能做好区分……诸神那无来由的爱肯定只是基于系统的皮囊,基于她所表现的谄媚——
这些爱本该浅薄到令她轻松。
而现在,这些“神话角色”展露出想要探索她心灵深处的样子,那种角色人物,剧情全都不可控的感觉,让她压力倍增。
太过于真实,又太过于混乱了。
“对…科幻……”她迷蒙的眸光重归于黑暗,两边的热源令她几乎迫不及待地回归梦乡。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在问一句答一句的情况下,任由自己的思绪延伸到漫无边际的宇宙中。
阿波罗皱了皱眉:“狄俄尼索斯……”
“你对南铃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抓住她飘忽不定的心灵吗?”
“不可以吗?”
狄俄尼索斯抚摸着南铃的脸颊:“你的预言没有让你看见她的本质吗,光明神,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可今晚对待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大变样。如果你真的洞察了未来,你应该比我要知道更多……”
预言使你几乎迫不及待,不顾廉耻的想要介入她的人生。
但你依然不曾俯首去了解她的世界。
“我看到的未来,整个奥林匹斯会因为她而地覆天翻。”阿波罗说:“我看见宙斯因她而扭曲,最终憎恨她,而赫尔墨斯对她求而不得,彻底疯魔,我看见波塞冬似乎一分为二最终又因为她合二为一,她跋涉汪洋与地府,带着春的女神躲避哈迪斯的战车,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不仅仅如此。
阿波罗嘴唇嗡动了两下,最终没有说出别的预言。
他看见坍塌又重建的奥林匹斯群山,最终迎来了全新的狂风。而那个时候,南铃笑着对他说了什么,就消失在天光云影之下。阿波罗不记得具体的语句,只是感觉到巨大的遗憾和心痛和真正的心动包裹全身,以及被戏弄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彻底消失——
她一定是逃走了。
再往后,他就看不清了。他只记得那种世界喧嚣狂舞后又轰然寂静的感觉,光明神曾经的优越感变成一种彷徨,变成一种面对漫长时间,身侧无人的孤独和空虚。
基于对那种情绪和预言的恐惧,和对未来的好奇,阿波罗做出了违背预言的行为,在这个夜晚,尝试加入她翻涌的命运之中。
“……”狄俄尼索斯笑了笑。
——听起来,还真是一出复仇的戏剧。
当初的戏言居然也成真了。
看来她未来确实做到以自身为饵,报复宙斯,掀翻整个奥林匹斯。只是阿波罗的预言听起来,她的计划虽然完成,但确实失控了。
而失控的原因,狄俄尼索斯了如指掌。
女孩子被夹在两个温暖的热源间沉沉入睡,而极乐神用手指描摹着她的轮廓。
“小南铃。”他凑上去,吻了吻她的鬓角:“你要学会把我们当真。”
“等到真的有一天被彻底撕开真实与虚幻的那层纱之后,你的心灵才不会崩溃。”
阿波罗索性以双手拥紧南铃。
“别想逃。”他喃喃道。
【作话】
其实写到这里剧情应该已经比较明显了。
我们可爱的死宅们虽然上阵肉搏,又是勾引又是贴贴的,但他们的内心始终依靠系统和彼此,站在一个安全区里,尽力当自己在玩vr游戏,好让之后如果能够有希望回归现实,不会因为这些遭遇,变成一个足够异化的人类。也因此,无论神明们爱的有多真切,他们经历的事有多惨绝人寰,却不会受到太大冲击。
但这也意味着,动心的神算是真心错付了【垂泪】而且最恐怖的是,因为喜欢,所以敏锐,他们这些神很快就会发现,你喜欢的人,并不把你当成活生生的人。而且会陷入对自己的这份爱的怀疑,从而对南铃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会想要了解她,确定她值得爱,会想要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爱上自己——
这对于奥林匹斯神整体来说算是相当新鲜的体验呢。
俯视众生的神被更高维度死宅们俯视。
第五十四章·都黄文了就不要思辨哲学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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