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们都走得太晚,牵扯太多,谁人活着不是为了一个归属。
不少人一出城就会被杀死。
有北狄人动的手,也有自己人下的杀心。
死不瞑目的尸体堆成了山,叫一直盘旋在灰蒙天空中等待的乌鸦啄去了眼睛。
罗綦是个光脚的,狗命一条不稀罕。
这种状况对她人来说是绝境,对她却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富商权贵仓皇出逃,留下了不少金银财宝、字画古董。
也有和她动了同种心思的人早就流窜于各间弃家逃亡的富贵家,刀尖上添血,为了偷点儿东西愿意把命搭上。
怎么着都是死,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豁出命赌条出路,说不定就能咸鱼翻身。
但罗綦的目的跟那些人类似又不同,她就算偷也要到最富最贵的人家里头去,取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让长生抱着猫在家里藏好,她自己个儿跑到了以前太平时候都不敢接近一里的皇城根下。
按她的想法,人都向利,没人会把眼瞅着她那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如今躲在鸟不拉屎村子里最安全。
罗綦狠狠抹了把脸,只要长生好好儿的她就没什么念想。
要是她不小心被蛮子抹了脖子,那就看命。长生能活着最好,死了也有她在下面接着,保管不叫她受其她小鬼的欺负。
结果刚到之前采好的点儿还没来得及进去幽都就破了。
激烈的厮杀声响彻云霄。
罗綦吓得赶紧朝地上一扑,边骂着城门口的守军没用边躲进了成片的连绵的好久没人打理过的枯草从里。
她缩头乌龟似的在这里面藏了半天,眼瞧着北蛮子奔袭而来,魏王世女也就是如今的魏王身穿金甲抖着瘦没了大半的肥肉,长刀一举奋勇杀敌。
震天的喊杀阵阵不绝,撕心裂肺,流火炮弹你来我往地飞袭乱舞,打落在一幢幢青瓦砖房,烧光烧尽,无辜者哀号遍野。
两军对战的地方离罗綦很近,满眼的红,血腥铁锈味的冲击连她也热血上了头,恨不得捡起打落在眼前的钢刀冲上去杀两个。
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趴得更加隐秘,以卵击石不过就是白白送命。
贱命也有贱活法。
她能干什么,跟长生熬过这个冬天都算不错的了。
有人从她身边逃走,也有呼哧着还剩半口气的躯体倒落在身侧。
她熟练地用刀片给她们割了脉,免受些痛苦,也成了她最好的遮挡。
最后,曾经代表着威严庄重不可接近的空地上,只剩下扬着饮满了汉人血的长刀,仰头坐在高头大马上势焰可畏的北狄先行军。
她们高喝着胡语,代表着胜利者的欢呼,为了自己的部族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和怜悯。
激战过后,富丽的高墙只留下断壁残垣,街边燃起的一丛丛火堆里烧满了奇异的肉香,熏得人恶心。
罗綦又躲了一会儿。
直到夜深了,宫城门口聚在一起吃肉喝酒的胡人蛮子半醉半醒,浑身凉透的罗綦才敢冒出头来。
寂寥寒凉的深夜,她呼出两口热乎气,展了展腿脚僵硬的筋,沿着枯草从轻手轻脚的爬行了半个时辰才转到了另一面红墙。
这地方鬼得很,阴惨惨的,正常没什么人会不痛快找到来这儿。
罗綦吹出一声口哨,随即被瘆人的寒风给吹散。
不多时有东西从墙内应和。
汪!汪!
她养的那条大黑狗飞快从红色宫墙边一个被草丛掩盖不见的洞里给窜了出来,后边儿还跟了条打理得极高贵的西施犬,迈着小步亦步亦趋的娇羞。
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熟门熟路的跟自个儿家似的。
罗綦顿时不忿,好便宜都给它占了。
她用腿踢踢狗屁股,不想承认自己在嫉妒一条狗。
叫你来给老娘带路,可没空给你会情人。
她那狗随主人,脸皮也厚,苦哈哈地吐着舌头,两眼无辜讨好地看着她。
滚蛋。
不愿再耽误功夫,罗綦跪地上撅着腚钻进那个狗洞,进了她以前从不敢想象的地方。
狗洞通的是个残败的大院子,没有人住的痕迹。
出了宫门再往里进,碧瓦金砖,雕梁画栋,其实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她的茅草屋也有床有铺,哪里不是个住。
起先罗綦路不熟,进的口子也不对,每间屋子都搜,进的全是那些侍女宫人的地方,没能捞到什么油水。
转头一看原本跟着她的两条狗也早不知道到哪儿偷奸去了。
跟预想中金山银山的美好天差地别。
罗綦抄着空空荡荡的口袋,顿时有点儿后悔没去观日楼老板王百万家里。
做了决定的事儿她也后悔不了。
来都来了,骆驼瘦死了比马大,这皇宫里她怎么着都能捞点儿宝贝走。
罗綦避开零星在宫里搜寻的胡人队伍,咬着牙越走越急切。
走了不知多久她才终于转到了皇城真正的中心。
冲击之大,全然推翻了她前半辈子的认知。
她第一次见识到这天底下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可能她这条命还买不起人家踮脚的一块砖。
罗綦红着眼,不知疲倦地把东西往那口破布缝的口袋子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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