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王,是个热心善良的人,平常我们都叫他好人王先生。”游西雀回忆着那件事,后知后觉心底有点发毛,“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先生了,但印象中,他皮肤白中带粉,四十多的年纪,却长得十分年轻,人人都说是因为他行善积德,所以老天眷顾,显年轻,但上回我再见到他的时候,王先生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多岁,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
“我问他怎么了,王先生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种,平时朋友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怎么说呢,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快乐,那种沉浸在某种事物里的快乐,然后他跟我们说,他结婚了……”
“结婚?王先生妻子早逝,只剩下一个女儿,别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婚,怎么这么突然?”
“说到新婚妻子,他变得十分高兴,非要带我去看看,我不好拒绝,就跟着到了他家,结果到了那里,王先生家里只有一位瘦高女人。”
“女人的脸又长又尖,像个狐狸,我坐在客厅里,听他们讲他们相见的故事,不知怎么的,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前面有提到过,王先生是个好人,那天早上去买早餐,看见路上有个老太太倒在地上,似乎扭了脚,他好心扶起来,老太太抬头道谢,把他给吓了一跳 ,老人长得很干瘪,尖嘴猴腮的,笑着说他是个好人,然后硬是把一把硬币塞到了他手里。”
“没等王先生拒绝老人就走了,这硬币上还有跟红线系着,他没多想,就带着硬币回家,当天晚上回家后,午夜听见滴水声,原来是下雨了,这时门嘭嘭打开,外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楚楚可怜地请求收留,说那位老人是她的奶奶,今天死了,她很难过,就想到了他。”
“这就是王先生的现任妻子了。”
“那天离开的时候,王先生把硬币给我看了,没什么特别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走出王先生家后,我越想越怪,那枚硬币,上面怎么刻着一个冥婚两个字,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原本站在二楼窗口的那个女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太太……”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
这个故事很长,游西雀一口气说完,脸色涨得通红,完事弯着腰半天都在那喘气,差点那只鬼没弄死她,她就自己背过气去了。
“……失算了。”
第一次玩这游戏没弄清楚门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一分钟内说完”的规则。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死气沉沉的走廊里,不知哪里传来沉闷的钟声。
一分钟结束。
想到这里,游西雀还有点心有余悸,差点失败。
“不行,下个故事得简单粗暴点。”她皱了皱眉,握住话筒,对红线那边说:“到你了。”
那头沉默了一阵,接着,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你的故事很有趣,那个硬币是怎么回事?”
咦?变成了男人?
游西雀顿了顿,说道:“其实一直以来,都有过这么一种说法,路边的钱不要捡,只要捡了,很可能会把不干净的东西捡回去,王先生捡的虽然不是路边的钱,但也差不多,总归是他倒霉。”
“最后那个老太太是谁?”低沉的男声又问。
“大概就是王先生的妻子吧。”
“哦……就是说,王先生帮助了那个老太太,接受了她的硬币,就相当于是……娶了她?”
“可以这么说。”
“它”没有再说话。
四周又陷入了沉寂。
游西雀皱了皱眉,觉得“它”似乎在耍赖,一分钟的时间,“它”竟然问东问西,最后还有时间去思考的。
就很离谱。
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原本扣住自己的那两条手臂,竟然松开了一些。
游西雀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只要她成功说完一个故事,这个禁锢就会变松?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迸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
“咯咯咯……我喜欢!”
啪啪啪!
黑暗中传来一阵激烈的掌声,仿佛有个小女孩一边鼓掌一边又蹦又跳。
这种神经质的行为持续半分钟后,倏然,又猛地停了下来。
接着那个低沉的男声再度出现,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漠,而后用一种不平不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声音道:“下面,是我的故事……”
“我本来是个货郎,家里住得偏僻,从这头到那头要走很长一段山路,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走这条路,阿姆说,荒郊野岭,常常有人死在那里都没有人知道。”
“那天我和平常一样,挑着扁担哼着歌往城里走,这时,我无意间往草丛一瞥,突然发现那里掉了一枚银币。银币多值钱啊,有时候我去一天都不一定赚得到呢,我就立马放下东西去捡……这个时候,突然吹来一阵风,我打了个冷颤,眼睁睁看着那阵风,居然把银币吹滚了几个位……”
“什么风居然能把银币给吹跑啊?寻常人一定会这么想,但我当时不知怎么了,什么也想不到,脑子里只有那枚银币,我追着它,它也顺着坡往下滚,直到进入了更深的灌木丛里。”
“但它还在跑,一直没有停下来,像是有人用一条无形的鱼线捆着,拉着它往里跑……我没来得及想太多,但心里怒气已经起来了,我憋着一股气,猛地一扑过去!”
“嘿呀!抓到了抓到了!我抱着它起来,高兴地原地转圈。”
“有个声音也跟着我一起笑,不男不女的……我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然后我低下头,赫然发现,哪里有什么银币,我怀里抱着的根本就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再低头一看,我正踩在别人的坟头上。”
“嗯,这是我的故事……”
四周再度陷入了沉默。
游西雀表情有点微妙,顿了顿,没忍住问一句:“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样了?”
话音落,那低沉的男声忽然笑了起来,似悲似喜似怒似怨,“后来,阿姆在一座坟头上捡到了我,她一边捡我的碎骨头一边哭,哭得整座村的人都知道了……”
“那你现在怎么在这里?”
她其实是想知道,黑暗里那只鬼的真实身份。
然而“它”没有再应声,就在游西雀有点纳闷的时候,系在话筒上的红绳抖了抖,那边动了,就像是,话筒交给了另一个“人”。
这个猜想让游西雀很不好受,这么一来不就是她一个人打一堆?
下一瞬,一个从没听过的声音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想。
一个柔柔的女声说道:“第二局该开始了。”
酒瓶子再度转动。
这一次结束得很快,瓶口再度指向了游西雀。
游西雀皱皱眉,不等她开口,黑暗里的冰冷声音说道:“轮到你说关键词了。”
关键词。
游西雀抿了抿唇,想到了读书时候室友跟她讲的一个鬼故事。
顿了一下,淡淡的嗓音说道:“洞。”
关键词:洞 。
“这个故事没什么特别的……”
“有一天,张先生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个人把头伸进墙壁里。他就觉得觉得很奇怪了,先不说这堵墙为什么好端端破了个洞,怎么这个人还把头往洞里钻啊?哦对了,以前好像都没见过在这堵墙。”
“张先生就问那个人怎么了,那个在墙洞里的人就说,哎,有人来了太好了,你快来帮帮我吧。张先生心想,哦,原来是头被夹住了,他就问我怎么帮你呀?”
“那个人说,你去洞的那边往外推就行了,于是张先生就走到那边,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感觉很奇怪,就问你人呢?出去啦?”
说到这里,游西雀停顿了一下,这其实是个没有太大悬念的故事,不过时间太久,她也不太记得了,很快,她把故事的结局想起来了,正准备说,对面的女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仿佛要把喉咙都撕开。
游西雀皱皱眉,决定无视这种干扰行为,就在这时,女人的笑声骤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她用一种阴沉地声音说:“张先生一低头,发现一颗头颅轱辘轱辘地滚过来,煞白的一张脸盯着他,笑嘻嘻地冲他笑,怎么了,快来帮我把头安上呀……”
游西雀蓦地眯起眼。
“嘻嘻……”女人低柔的嗓音忽然变得格外怪异,“是不是呀,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不是这样呀?”
按照游戏规则,其中甲方如果猜出乙方的故事结局,甲方故事失败。
而女人口中的这个结局,恰好就与游西雀记忆中的结局一模一样!
“你失败了哦,嘻嘻……”
“然后呢?”游西雀抬起眸,低低喃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故事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壁灯倏然暗了下去。
再亮起时,昏暗的走廊里,似乎忽然拥挤了起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游西雀莫名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堆满了人,每一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偏偏她什么也看不见。
而地面的血痕,似乎又长了。
原本是血泊那里终止,但游西雀却觉得,就连血泊也变深了,深得几乎浸湿了她新买的白鞋。
然后她从血泊的倒影里看见,沿着红线往里,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缓慢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第24章
听筒里的鬼故事(二)
游西雀神经骤然绷紧。
但那团黑影很快就停了下来, 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四周温度骤降,一种刺骨的寒意悄无声息地从红线的另一端袭来。
最后, 那个东西停在了游西雀的数米之外。
但现在, 她已经很清楚这个游戏规则。
只要她的故事无效, 那么黑暗中的鬼怪就会朝她靠近。
而当她的故事成功讲述,那么身后捆住她的手臂就会略微松开。
然而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场不公平游戏。
“嘻嘻……这一局,你输啦。”女声阴恻恻地说道,“接下来,开始第三局吧。”
酒瓶子开始转动了。
游西雀蹙起眉头, 唇线抿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瓶口。
既然可以打断对方故事,那么谁是第一个讲故事的人,就变得至关重要。
瓶子渐渐慢了。
轱辘轱辘——
停下来了!
当我继承一间怪谈剧院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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