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梦只是梦,又或许不是,如今都无所谓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只剩调查清楚好友‘自愿’赴死的真相。
谁叫那个他们要算账、要问清真相的青年已经永远长眠了呢。
诸伏景光没有把目光分给又散开的幻觉,他正被突然从书页中掉出来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枚粉色的花瓣书签,好友交给他的时候这还是挺少见的六瓣,只是其中有一小瓣被那月当着他的面给满不在乎地揪掉了。
「樱花果然还是五瓣好看嘛。」
才不是,六瓣明明是最好看的。诸伏景光捏捏眉心,把书签夹回去时看到了这本随手抽出来的小说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有机会请放一些花在后院的阿尔吉侬坟上。】
还是不用收拾遗物了,那月应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乱翻啊。他合上书,在心里想。
—
他们在六个小时前送走了他们的好友,现在是东京时间5月18日早上四点钟。
赤江那月死得太过匆忙,好像不久前他们还在祭典上笑着互相扯皮,一转眼那个能用一张嘴把松田阵平气到摩拳擦掌的小恶魔就变成了握不住的一捧灰。
因为后来的联络桥塌陷引起了还没拆的炸弹的连锁爆炸,所有原来在楼底下的人全都撤离,灼目的火焰烧得正旺,只剩消防人员还在全副武装地试图灭火,松田阵平被无可奈何的幼驯染强行按住,只能站在远一些的楼底下看着那个青年轻飘飘地从上空坠落,最后重重摔在了火海里他看不到的地方,留给他们的最终只有一具破破烂烂的焦尸。
松田阵平曾经最恐惧的是某天收到幼驯染的讣告,但谁能想到最终到手的会是赤江那月的?
他好像刚从一场噩梦里出来,浑浑噩噩地又要进入下一场,如果不是萩在边上用力地拽住他,或许今天的报纸上在「赤江那月」的讣告边上还会有一个可怜巴巴的小板块用来批评某个昏头昏脑主动送命的排爆警察。
松田阵平坐在屋顶那间小阁楼里发着呆,他身上的衣服从昨晚后就换成了黑色,接着是马不停蹄地回警视厅处理后面的事情,直到凌晨才结束一切回来,他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就爬到了这个地方,独自枯坐了这么一个小时。
赤江那月去年在这里给他庆生,带着他们一群大男人挤在阁楼小小的窗户边上看日出,松田阵平大骂他真是脑子有病,就被另外三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武力制裁,强行按在了‘最佳观赏位’。
「我把日出送给你了,阵平君。」去年的那个赤江那月笑得狡黠,一本正经的语气到后面就破功,「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松田本来该有的一丝丝感动被他这副模样喂了狗,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乱哼两声权当回应。
「哎呀,我还以为送我的星空是棒的了。」萩原研二故意说。
「还有我的‘日落’。」班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
结局是两人气势汹汹地跑到健身室又打了一架。
松田阵平想到这里,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在想,赤江那月这个小混蛋为什么会死得那么轻易,那么义无反顾,那么…不可挽回。
祭典那一晚他就该多揍几拳,让这家伙连逃出ICU都没有力气。
归根结底,松田现在最该做的应该是找到A,找到赤江那月试图‘自杀’的缘由,把该抓的绳之以法,该骂的踩着坟也要痛骂一顿。
但他现在都不想做,只想找面镜子把自己给先骂了。
那天早上不离开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好友拉回这边的世界了,昨天晚上跑得再快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警官揍上一拳直接绑出来了?
哪又有如果,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
松田阵平还在双子塔底下头晕目眩的时候,就被小侦探塞了张纸,那个整个人惨白无比的小孩执拗地把纸条送过来,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给救护车拉走了,他低头一看,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松田记得那时赤江那月的某处安全屋。
他于是在不放心的萩原同行下前往了那里,最后从没上锁的安全屋里翻出来一个纸盒,装着件熨得平整又帅气的黑西装。
「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不用客气。」
这件衣服正被他穿在身上,松田阵平沉默着看向窗外。
太阳升起来了。
他没看见的阁楼下边靠墙坐着的是萩原研二,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冷静镇定的青年这时倒像是终于得以卸掉伪装,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萩原的感知一向敏锐,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早被杀死在夏天来临之前——是谁的自我,还是一枚自由的灵魂?真好笑,最终留给他的不过是那具破烂躯壳。
他知道死亡像沼泽地一样拉着他的好友不断下沉,那片枯枝败叶腐烂的温床迫不及待地就将一颗恒星吞入万劫不复。
他知道死亡与他们如影随形,却从未想过会这么近、这么快。
萩原研二想着自己早给预约好的心理医生,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许那个时候小那月就没想着要和他们一起去了。
这位好友总能用最真挚诚恳的语气许下什么约定和诺言,最后又不管不顾地打破他们。
「hagi君,下次再敢不穿防爆服随心所欲地拆弹,小心被阵平君揍一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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