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哨所。
许培文、钟新国、何一明、边庭、舒砚还有约瑟夫全挤在顾长愿的病房,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顾长愿哭笑不得:“怎么都来了?搞得像我要被推进手术室似的。”他要是脸皮再厚一点都想说像是要被推进产房了。
“历史性时刻呀!老大!打完这一针你就脱离苦海了。”舒砚大叫。
顾长愿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打完就痊愈?跟闹钟一样?到点就响。”
“那不是快了吗,我压了一摞病例专门留给你的,许头儿说了你得帮忙!”
顾长愿笑得更荡漾了:“那也要我帮得上,我都闲了这么久了,你就不怕我脑袋秀逗了。”
“你秀逗了也比一般人强。”何一明终于打断两人没营养的对话,“手伸出来。”
“一般人”舒砚吐了吐舌头,对上何一明他还是有些发怵,倒是许培文关心道:“还会手发颤吗?”
顾长愿:“偶尔。”
“多揉揉,多做复健,药也要按时吃。”
凤柔和翠翠也有手足搐搦症,看来是恶沱的后遗症,但又因人而异,成因还待研究。
顾长愿打完针,一众人又叮嘱了几句,才陆续离开。
边庭见人都走了才坐回床头:“困不困?”
顾长愿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每次打完血清就特别困,眼皮耷拉,他隐隐感觉边庭握住他的手,轻揉着他的手指,沿着指节一点一点摁压,轻轻柔柔的,让顾长愿莫名地放松,连呼吸跟着慢慢放缓。
“那我睡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说。
“睡吧。”边庭揉着他的手指。
病房外,何一明刚收拾完器械,约瑟夫就靠上来:“何!去食堂不?你们的食物真好吃!我都吃上瘾了!”
何一明摇头,比起吃饭,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转身走进老宗的病房,却发现许培文和钟新国都在。
许培文见何一明来了,喜不自胜:“刚刚还在和钟主任夸你呢,这次多亏有你,要不是有你的治疗方案我们哪能这么快的控制住疫情?何博士能力出众,功不可没啊!”
钟新国也起身,热情邀请何一明抽空莅临嵘城第一医院指导工作,让全院都能亲眼目睹GCDC专家的风采。何一明兴趣缺缺,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几句,径直走向老宗,弄得两人稍显尴尬,但许培文和钟新国终归是被何一明的才华折服,又见过他为了研究不眠不休的拼命劲儿,心里很是敬佩,这点孤高劲儿就只当是个性使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钟新国讪讪地聊了一会儿就要走,忽然被何一明叫住。
“钟主任,”何一明语气忽然变得恭敬,让钟新国有一丝不习惯。
“恶沱有一定几率造成搐搦症。”
钟新国:“是啊,因人而异,我们也正在研究恶沱的后遗症。”
何一明:“神经学不是我的强项,听说嵘城第一医院的神经科很有名……”
“哪里哪里。”这话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名气再大还能大过GCDC?
“能治吗?”
钟新国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哦,从目前的症状来看,治疗不算困难……”
“能百分百痊愈吗?能不能完全恢复到感染前?”
“啊?”钟新国怔了一秒,这话从何一明嘴里说出来就外行了。搐搦症病因复杂,有的是代谢失调,有的是其他疾病引起的,还有精神因素,何况这是恶沱的后遗症,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要说百分百治愈……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连许培文都很惊讶,何一明却是不觉,说话带着威压,生硬又强势,弄得钟新国像被下了军令状似的,被一个年轻人压得透不过气。
“我尽力。”
何一明点点头,思忖了片刻,又说:“我一直在国外生活,但很想念嵘城。听说嵘城第一医院实力雄厚,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这话一说,算是应了钟新国邀请他到医院指导的事,钟新国喜出望外,连说一定要来,随时恭候。何一明笑了笑,又看向许培文,钟新国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轮到许培文诧异了:“何博士有事?”
何一明抿嘴,眉毛僵硬地绷着。
“四年前……谢谢许所长的照顾。没有您借实验室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许培文头一回见何一明这么恭敬,吓了一跳:“哪里哪里,是你年轻有为。”
说完,只听何一明轻轻嗯了一声,就没再出声,房间陷入尴尬的寂静。许培文不解,看向何一明,却见何一明表情很是纠结,两条眉毛都快蹙一块儿去了。
“还有别的事吗?”
何一明沉默了一会儿:“没了。”
他其实还想问问顾长愿是怎么进的研究所,四年里他过得好不好,但又觉得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没什么意思,反倒显得自己可怜;他也看出许培文对顾长愿是真的好,想来这四年里定是一直疼爱他,想说一声谢谢,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算了。
倒是许培文见何一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不由得放软了。他对何一明的印象就是个孤傲的科研疯子,好胜、自负、狂妄、偏执,很多浓烈的情绪组成了何一明这个人。有几次他也窥见了他的挫败,比如研究黑蓼病受阻的时候,比如疫情越演越烈的时候,但何一明连颓靡都带着高傲劲儿,眼里的孤高让人无从安慰,只能让他一个人待着。四年前的何一明就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四年不见,他越发有成就,疏离感更强,但孤独感也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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