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愿僵了半秒,又闻了闻袖口,还是没闻到,但边庭说有,那就是有了。
他尴尬地笑笑:“难怪。”
还以为自己多能耐,原来一直都没藏住。
顾长愿深深吐了口一气,“是该戒烟了。”
第十章 初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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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果然晴了,高瞻带着医疗队到三公里外的镇上。
镇子没有名字,岛上就这么一个镇,用不着取名字。
和哨所的水泥建筑不同,镇上都是圆顶的茅屋,远看像干草堆,岛民们扛出玉米铺在茅屋前的空地上,用钉耙薅开翻着晒,孩子们绕着玉米堆奔跑,驱赶偷食的火鸡。
见到医疗队,岛民握紧钉耙,站直了守在屋门口。高瞻上前耳语了几句,他们才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路。
“我说你们是医生,来看看岛上的牛羊有没有得病……”高瞻凑到顾长愿耳边:“岛民不喜欢外人,但还算尊重医生,不会为难你们。”
医疗队把镇上的兽栏查了个遍,每到一处,主人就紧跟其后,好像生怕他们伤了牲口,顾长愿想抽几管血回去化验,刚拿出针就被死死按住,再一看,好几人举着钉耙,都快敲他脑门上了。
高瞻只好劝着:“算了,看看得了,这些牛羊都是养来吃的,镇上的人拿它们当宝贝,咱这刚上岛就要抽血,谁放心?这又都是些蛮夷,不讲道理,万一哪天谁家牛羊死了,保不齐说是你害的。”
顾长愿想了想,只好作罢,好在牲畜乖巧,挨着看过去,没一个红眼或生疮的,再一想,要是食材被感染了,瘟疫早爆发了,哪会这么风平浪静?他回头望了一圈,岛民围成一团,死死盯着他们,眼神警惕但意识清晰,不像染了疫病。
舒砚挠头:“看样子,真没疫情?”
顾长愿跨出兽栏,心想,没疫情再好不过,正琢磨着,一股辛辣的中药味飘来,循着味道,看见七八十米外有一顶红漆顶的茅屋,这间茅屋比其他的大一些,仿佛巨大的鸟笼,屋顶上悬挂着一个乳白色的牛头骨。
他诧异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屋顶只有成堆的茅草,没有红漆,更没有牛头骨,再看那茅屋,顶上奇长无比的牛角似乎直指着天空,让人心惊。
“是婳娘,岛上的祭司。”高瞻说。
顾长愿说:“过去看看。”
婳娘的茅屋在镇子最边缘,浓郁的中药味飘了上百米,一群人走到门口,见房梁上挂满了干枯的荨麻、桫椤、栲树叶,就是这些枯叶混在一起发出了奇怪的味道。高瞻说,祭司也是医生,但不光能看病,更能通神,婳娘是岛上的首领,深得敬重。
顾长愿撩开门帘,忽地身子一沉,跌进一个宽厚的怀里。边庭不知怎么突然攥住他的胳膊就往怀里带。只见边庭左手揽上他腰间,把人箍在胸前,右手横空一捞,像是抓了什么东西。
摊开一看,是颗榛子。
“谁?!”顾长愿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边庭挡着,这东西就砸在他后脑勺上了。
一个棕皮肤的男孩从兽栏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把木头弹弓,扣住一颗榛子,恶狠狠地瞄准他们。
边庭蹙眉,迈了半步,挡在顾长愿身前。
舒砚气得要去抓那小兔崽子:“喂!你知道这玩意能砸穿脑袋吗?”
这是想要人命啊?!
男孩吓得一颤,连连退了几步,眼睛止不住朝身后瞄,顾长愿这才看清,男孩背后还藏着一个小女孩,矮个子,骨瘦如柴,被男孩身子一挡,遮得严严实实。
“那是我两个孩子,害怕外人,我替他们道歉。”僵持间,一位老妇人佝着腰从屋里走出来。
老人看上去七十岁上下,两鬓花白,脸上涂了绿色的油彩,看不清原本的肤色,明明是夏天却裹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像被套了进去。
顾长愿心想这就是婳娘了。
“你们是?”婳娘引他们进屋,屋里充满中药味,墙角的药炉滋滋冒着小火。
何一明抢先开了口:“和你一样,是医生。”
“我听高排长说了,岛上要来几个医生,”婳娘幽幽道,“听说岛外的医术比我们这儿高太多,我不过是个祭司罢了。”
顾长愿盯着沸腾的药炉:“岛上只有您会看病?”
婳娘掀开炉盖,缓缓道:“算是吧,镇上的人生了病,都是往我这儿送,有的治得好,有的治不好。你们来了也好,我老了,力不从心了……”
“有高烧、口鼻流血、身上出现紫红色皮疹的病人吗?”何一明问。
“发烧的有过,流血的也有,但你说的皮疹,没见过。说起来,我家岐舟喜欢到山里乱窜,经常摔得满脸是血回来。”她往炉子里添了荨麻,房间的药味更浓了。
原来拿弹弓的男孩叫岐舟。顾长愿问:“山里?”
婳娘起身,缓缓望向窗外:“是。那座火山,我总劝他不要去,山里有山神,惊扰了不好,可孩子顽皮,我也劝不住。”
这是屋里唯一一个窗户,更像是在石窑上凿开的一个窟窿,阳光成束地照进来,透过光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火山和山脚连绵的雨林。
顾长愿顺着看去,只觉得雨林深邃,但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没太当真。屋里除了婳娘都是当兵和搞科研的,不信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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