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没等他离开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头昏的难受大概是好了一些，她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饿。特别饿。
    她的手机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离她不远。
    小姑娘藕白的手臂虚虚地取过手机，一整天没用，这时候电量还不少。
    她先拿出手机给顾扬和江誉希报了平安，顾扬给她发了数不清多少个语音和电话，还给她发了几个大红包，她点开了几个语音，听着顾扬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酸酸的发胀。
    病房的墙上贴了医院订餐的二维码，她伸出手去扫，可是怎么都扫不到。
    病房门口安安静静的，季彦臻包下了医院的整层，门口没有经过的人，她连求助都不知道该找谁。
    她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看到了一个被置顶但是只有寥寥几句消息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进去。
    汐汐不喝茶：
    妈妈，你在哪呀
    乔娅很惊讶小女儿会主动给她发消息，几乎是秒回的：妈妈在医院，怎么了宝贝
    尹茗汐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只回了叁个字：我饿了
    小姑娘只有在极度脆弱的时候才会把柔软的情绪暴露出来，摘下刺的她就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很想被人抱着，伤心需要被哄一下，她真的很想很想，做回小时候奶奶的掌上明珠。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意识到，其实她也刚刚二十出头，是一般的女孩子还在上大学的年纪，只是她已经经历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乔娅很快就来到了她的病房。其实她睡着的时间里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小姑娘睡觉的时候总是很乖很安静，皱着眉头抱着自己，她坐在她床边，心疼得直落泪。
    “妈妈……”尹茗汐一见到走进来的乔娅女士，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妈妈我好饿呀……”
    “宝贝别哭了，”乔娅蹲在她床边，“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买。”
    “呜呜我不想吃医院的盒饭……”
    她靠在床头上哭得委屈巴巴的。
    “不吃不吃，”乔娅心疼地给女儿擦着眼泪，“想吃什么都行，跟妈妈说。”
    “想吃，披萨……”小姑娘抽抽搭搭的，“要多多的芝士那种……”
    乔娅连忙点头，“好，宝贝等妈妈一会儿，嗯？妈妈去给你买。”
    她到病房里都饮水机前给她接了杯温水，放到床头，又弯下腰把小姑娘的床头摇高，给她掖了掖被子，“手机要不要充电？”
    她知道自家小姑娘特别喜欢打游戏。
    “不用，够用了。”尹茗汐愈发觉得妈妈真的好贴心。
    小姑娘含着眼泪把乔娅女士目送出了病房。
    乔娅提着给她买的披萨回到病房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又睡着了。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连灯都没有关，就抱着膝盖靠在摇起的床头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温柔又脆弱的画面引得她鼻尖一酸。她忽然在想，这样让尹茗汐嫁给她喜欢的人，是不是错了。她还这么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尹茗汐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有人，很快便醒了过来。香浓的芝士味充斥着房间，她看着妈妈手里的盒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季彦臻今天在公司加了一会班，文亮开着车送他下班回家路上，他收到了尹茗汐发来的微信。
    她说医院很不舒服，想他来接她回家。
    季彦臻当然是装作没看见的，他没有那么有空，再加上本来也不想纵着小姑娘的娇气，便也没和文亮吩咐，直接回了家。
    这么久了，好像是第一次在家里感觉不到她的味道。没有人给他收外套，酸梅汤还在冰箱里，电脑和U型枕也没有摆在茶几上。
    好像生活里没有她的照顾，总是少了些什么。
    季彦臻回到书房，希望让工作冲淡心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空旷。
    也就是刚刚打开电脑的空当，他接到了乔娅打来的电话。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尹茗恩又出了什么状况，有些慌张地接起电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男人边说着，边从办公桌旁站起身。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能听到嘁嘁喳喳的响声。
    他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身体放松下来，尝试地向电话那头开口：“汐汐？”
    被他猜到的小姑娘终于肯开口说话，他这才听出她在哭，声音委屈得发抖：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尹茗汐真的又伤心又生气，再加上身体实在是不舒服，话语里不受控制地带着些凶巴巴的脾气：“你就来接我一下不行么？你太讨厌了季彦臻！”
    小猫湿哒哒的声音听上去奶凶奶凶的，他都能想象到她是怎么缩在床上握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抽抽嗒嗒地抹眼泪。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想到小姑娘是因为自己才哭得这么可怜，不愿承认的愧疚便冲上了他的心头。
    “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转身走出书房，想着外套好像是挂在门口，直接拿走就行了，一会要再给文亮打个电话，让他明天不用来接他上班了。
    电话那头的小猫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差了，有些无措地收起尖锐的爪子，声音一下子也软了不少：
    “那你会来接我么......？”
    就像一只不被主人宠爱的小动物，为了不被主人抛弃只能忍着自己的难受，就算偶尔凶了一下都要赶快担心主人有没有生气。
    季彦臻身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她是第一个。
    可是很奇怪，他就是可以理解她全部的小心思，然后深深地心疼。
    “老公这就过去，再等一会儿。”
    他拿上外套，动作飞快地走出家门。
    季彦臻赶到医院的时候，尹茗汐的病房里有些嘈杂，听上去里面应该不止她一个人。
    男人也没在意，敲了敲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乔娅和尹国昌都在她的病房里，见到他进来，两个人跟他打了个招呼，神色看上去不太愉快。小姑娘像只小刺猬一样缩在被子里，眼眶红彤彤的，哭得气都喘不匀，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立刻又蓄了起来，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老公，伸着小手要他抱。
    季彦臻完全没在乎身后她的父母有什么反应，走到她床边把小姑娘从被子里抱了出来，稳稳地托在手臂上。
    “给你带了衣服，去换一下，我们回家。”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指了指病房里洗手间的方向。
    小姑娘很听话的，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离开他怀里进了洗手间。
    季彦臻这才回过头去看尹茗汐的父母，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一会儿我先带她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不行。”尹国昌眉头紧皱：“她现在出院不安全，而且茗恩那边情况也没稳定......”
    “有事可以用备用血源，汐汐在这休息不好。”季彦臻这里也完全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叁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乔娅先扯了扯尹国昌的衣袖：“要不让她回去吧？她想回去......”
    做母亲的到底是心软，心里想她住院能方便照看，却根本看不得一向温柔的小女儿哭成那副模样。
    尹国昌还想说些什么，尹茗汐却已经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还是在发烧，浑身虚软得根本没力气。整个人像一朵小花一样依偎到季彦臻身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季彦臻心里一沉，二话不说把她抱回怀里，转身往外走，却被尹国昌拦住去路。
    “你把她带走能照顾好她？她现在身子这么虚，再受凉了怎么办？”
    季彦臻被他气笑了，眼神已经冷漠得没什么温度：“照顾她？你们在这给她端过一口水吗？她都这么难受了你们在这说她？”
    他自认为对尹茗汐其实没有多长时间的了解，但是他知道她向来温驯柔软，如果不是特别不舒服是肯定不会跟他那样说话，更不可能跟父母发脾气的。
    他认识她不过一个多月都看得出的事情，她的父母竟然不明白。
    季彦臻没再跟他们争辩，直接绕过两个人抱着他的小姑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