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三人卷饼吃完了,辰时快过半了,却还是没看见夫子进门。
“不是说建议我们不要迟来吗?”夜九阳傻傻问,“夫子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诗千改:“……不,我感觉我们被耍了。”
她已经慢慢回过味来,注意到昨天顾厄叶的用词:“建议”。
也就是说,他压根没说这个夫子会早到啊!
教室里渐渐有学生小声议论,诗千改看表,直到八点过了一刻,门外才传来一个匆忙的女声:“不好意思诸君!我是你们的夫子江宾白,我没留意又迟来了——啊!”
这声音由远及近,还间杂着奔跑声,以及末句一声惊天动地的摔跤声。
众人齐齐向门口投去震惊的目光,只见一个身穿浅青色道袍的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额前道:“倒霉倒霉……又摔了!”
众人:“?”
这还能又?!
江宾白生着一张小圆脸,外貌年龄近三十,五官柔和,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三层布硬是被她穿出了乱七八糟的效果;头顶一个歪歪斜斜的道冠,头发一半束着一半披散。
“啊啊啊,我的书!”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怀里的一大堆文卷,披披挂挂,还有搭在肩上的。因为刚刚摔了一跤,不少卷轴满地骨碌碌乱滚。
众人都看傻了,诗千改嘴角抽了抽,第一个上前帮她捡起。江宾白手忙脚乱:“哎哎哎,多谢!……那边还有一个,小友别踩!”
终于,一刻钟后,她终于站到了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如诸君所见,我呢,就是你们经学的夫子江宾白。”
众人已经大受震撼。
顾师兄说得不错,这个夫子的性格当真十分特别啊!!
她在那堆文书里扒拉了一会儿,嘀咕道:“我的纲要呢?”
众人:“……”
这个夫子真的靠谱吗?
好在接下来,江宾白开始授课后,众人便慢慢被吸引了。
——琅嬛经学的覆盖范围很广,包括史学、历代经典篇章典籍,还会教学生们评议文章。总的来说,这门课就是围绕“文字”来的。诗千改从原身记忆里看到的经学课非常枯燥,令人昏昏欲睡,其他学生们的经历也是如此。
可江宾白的讲课却不然。她讲的……格外有趣!
“诸君在玄春闱里的大文题,便是我出的,不过我没参与阅卷。”
江宾白笑道,“我知诸君对这个题目感兴趣,这堂课我们也不聊那些大部头的典籍,就讲讲‘情爱’,如何?”
而后她便从《诗经》说起,一路娓娓道来。
诗千改一听便知,她的语调、吐息一定都是练过的,可能蕊娘到这都会为之赞叹。
而她讲的还不是话本子,竟然也能让人听得入神,连那时不时翻书堆的动作都显得潇洒了起来。
江宾白只是以“情爱”为启,事实上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提到了大量知识点。诗千改一边听一边做笔记,都入迷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加深。
“……说到文人墨客的自身经历,不得不提本朝的龙平君。他与……”江宾白讲到兴处,突然点点诗千改道,“这位小友,他夫人的名字是什么?”
诗千改:“呃……裴小姝?”
“没错,他与夫人裴小姝的经历便很传奇,外人寥寥的记录中,二人的关系就很有诗小友《二小姐》那篇文章里的意味。”
江宾白面不改色,假装自己没忘词,和善地摸了摸诗千改的头,“只不过,历史中,他才是那个负心冷清的‘二小姐’。”
突然被提到的诗千改:“……”
江夫子还会拿学生举例的吗!
滔滔不绝间,一上午转瞬便要逝去。
江宾白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我还给你们想了个课业,让我想想,有点忘记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提纲,“噢,想起来了。你们这一旬十天的课业,与大文题相同——写一篇有关情爱的小说,简白文为佳。”
“不过,我再附带一个要求。”江宾白笑微微道,“这次的大文必须与你们前头文试时写的基调相反。若文试写的是悲剧,这次就要写喜剧,反之亦然。”
以“情爱”为开头,又以之为结尾,这一堂课极为流畅,当真不堕三大门的名声。
江宾白与诗千改对视,笑中有狡黠深意,张口无声强调了一下“喜剧”。
诗千改:“。”
她仿佛窥测到了一部分真相,江夫子,是不是对《二小姐》怨念颇深??
琅嬛不会规定学生如何写文章,但却会时不时布置类似这种的小课题,意在让学生们多尝试不同题材。
诗千改第一次接触这种教育,觉得还挺好玩。
午时钟声响起,江宾白抱着大堆文卷走了。众学生立刻提起精神,向饭堂发起冲刺。
当晚。
【江夫子干得好!等翡不琢写完,师弟师妹们速速发来,我要看翡不琢写的圆满故事!】
灵犀玉网内已经分出了许多文会大集,每个大集都有一个布告牌,里面飘着帖子。此刻琅嬛大集里最顶上的帖子,标题便是这个。
主楼描述了江夫子的课业内容,并道:【买定离手,大家觉得她会写什么?】
【师姐,你真是勇士,自从看了《二小姐》,我已经不敢看诗道友写的鸳鸯蝴蝶派小说了。】
【楼上,她总共就写过这一篇,怎么好下定论。我觉得还是可以看一看的!她写三老派不是都看得人很舒服吗?】
【我怕她像金雨散人那样,看似喜,实则悲!不成不成,你们先看我再看。】
还有少数来围观的其他门派弟子留言:
【琅嬛玄春闱的第一,在东南那边已经这样知名了?连师兄师姐都要追着看。】
【我是北斗地界的,我挺喜欢《二小姐》的,哭死我了,这楼我也跟了。】
【我只看过她那篇《二小姐》,写得的确不错。】
现在灵犀玉网还不能负载太长篇的文字,而报纸的限制也让长篇难以传播。是以,其实灵犀玉网上的大部分人都没看过《千金》,只看过诗千改在玄春闱上写的大文题。
其他门派弟子被琅嬛诸人激起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由此,话题逐渐走歪,还有人拱火:
【咱们瑶华玄春闱还没比完呢,北斗都没开始,现在当然是琅嬛最出风头。】
【她作为新秀,之前因为张总商一掷千金闻名了一次,玄春闱又闻名一次,在东南受追捧也很正常吧。】
【通篇喜剧本身就不容易出彩,还要有新意,这要求也太高了,你们琅嬛期待这么大,小心让人下不来台。】
【我都好奇了,我也要看看。嘿,瑶华的,听说你们掌门很看好那位琅嬛新人,你们服气吗?】
【楼上胡说什么,鸳鸯蝴蝶派,还要看我们瑶华!这么找打,你是不是北斗的??】
【新人容易不稳定,这才几天,又写一篇相似主题的?我不看好。】
现在正值玄春闱期间,三地历来在这个时候都喜欢比来比去,“三大门谁是第一”这个问题已经争了几百年还没结果,代代相传,成为每一个新生的传统。
琅嬛诸生见话题莫名其妙拐到了新秀高低上头,迷惑反击:
【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内部在讨论期待,你们非要插进来上升话题。我们也没说一定要师妹有新意啊??】
【小师妹写得本来就好,在皖州一带受追捧怎么了?】
【谁说翡不琢不能出新意!我偏要说,小师妹每一篇都是新意之作!】
于是慢慢地,原本只是在琅嬛大集里的帖子,一传十、十传百,引来了小几千的围观。
……
小院内,诗千改还尚不知道灵犀玉网的争端。
她写完《千金》连载,开始看薛倾碧给她塞的小纸条——这小公主晚上下课前道了句“当心有人对付你!”,丢下一个纸团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诗千改打开一看,里面是顾厄叶的简单资料,心里啊呀了一声。
看来昨天不是她的错觉,薛倾碧也觉得顾厄叶看她气氛不对。
根据薛倾碧提供的信息,顾厄叶是典型的寒门派,他无父无母,幼年在琅嬛的一所慈济堂中长大,成年后也参加琅嬛的玄春闱并顺利成为了内门弟子。
他比诗千改高两届,在当年以文试第二、武试小组第二的身份入学,武试时小组的成员也皆是慈济堂的伙伴。
单看履历,顾厄叶堪称励志,诗千改对他没什么不喜。
不过,薛倾碧在下面写了四个字:琅嬛学会。
诗千改摸摸下巴。
她似乎知道为什么顾厄叶若有若无地针对她了——因为“琅嬛学会”会首。
这个世界门派的教学形式很像诗千改前世的大学,而这个琅嬛学会基本就等同于学生会,会首权力很大。
顾厄叶从前说过自己想入大雅的文昌仙阁,也就是走从政的道路,会首能为他的履历增添许多光彩。
每任会首可任职五年,而上一任会首正打算卸任,准备自己的课业云游,会首位置眼看要空置。
如果没有她的话,顾厄叶是志在必得的。
首先从出身来看,他是“纯血”的琅嬛人,与前辈们自小就有交情;再从修界目前重寒门的风向来看,他更是占优势;最重要的,顾厄叶成绩优异,且广结善缘,怎么看都是会首的不二人选。
可惜来了个诗千改,肉眼可见地与大能们关系好,同为寒门,同样在同年的这批学生中极具号召力,且玄春闱的名次还更优秀,风头无两。
顾厄叶怎么能不担心?
他也只比诗千改高两届,就算今年当了,但若是诗千改有心,过一年就能把他挤下去——往年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琅嬛很大,虽然明面上都是一个门派,可底下的派系细分起来也不少,往大了分有寒门与世家,往小了分,同乡、同年、同组、同族同姓、同一个师尊门下的亲传弟子……简直数不胜数。
文人本身就有一定的“抱团”倾向,前朝和本朝都有党羽争斗,某种意义上都算是一种“文化传承”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哪怕修仙了大家也一样要沾染人间烟火。
诗千改有点哭笑不得,真想给顾厄叶发个信息:大哥,我只想咸鱼躺着写书学习,你不用在意我。
不过现在顾厄叶暂时也没有什么举动,她便暂且不去深究这件事,打算明天先谢谢小公主。
诗千改把顾厄叶扫出了脑海,思考起江夫子的作业来。
——爱情喜剧啊……
其实她前世写的网文,里面的爱情线几乎都是喜剧,她本身也不爱刀子……嗯,突发恶疾时除外。
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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