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根本没打算让渺音猜,直接道:“那遗迹人修根本进不去,而那壁画前打坐的骸骨,是一只豹妖。”
渺音的神情渐渐锐利起来。
“我们后头随便抓了个人修试了试,”魔尊讽刺地笑了声,“结果那人只是碰到了遗迹门口的法阵,便在瞬息间染上疫病,不出三炷香的时间便病死了。”
渺音的声音像是在雪水中泡过般冰冷:“西王母掌天下灾疫与刑罚,这种阵法,的确有可能是她的遗留。”
“所以,你说为何单单人修无法进去?”魔尊擦拭着自己的重刀,语气意味深长,“若真的只有人修能成仙,那为何会有南州的妖修,随处可见的精怪,还有不入归墟的鬼修?”
他哈哈笑道:“不过是坐井观天,一叶障目!”
……
雨水渐渐地停歇,湿润冰冷的风自极远处而来,飞快地吹散了厚重的云层与地面上的湿润水迹,霞光自天穹之上洒露,丝竹编钟声遥遥地传至耳中,宛若古籍中的神迹在眼前重现。
“还真的是……”程阎发出声赞叹的气音,“今日这事,等我哪天去了归墟,都还能扯着别的鬼吹上三天三夜。”
雅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声音压得极低:“能不能别摆出副没见过世面的样?”
“这哪是能随便见的世面,”程阎的语气难掩兴奋,“连大师兄都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呢!上回天道亲临还是因为有身怀大功德者白日飞升,你们说,这回可是也为了这事而来?”
严绥却突然道:“恐怕并非是什么好事。”
程阎还未出口的话一下便咽回去了,他顺着严绥的视线往远处看去,只见九彩霞光中渐渐凝聚出一长条形的物什,在人修与魔修面前缓缓铺陈开来,显眼到恐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凡人都能清晰地瞧见此情此景。
似乎是一幅卷轴,程阎想,无极宗的宗主令跟这其实有些相似,说不准这玩意叫做天道令呢。
也正在此时,城中的某处院落中倏地响起声清亮剑吟,紧接着,砖瓦破碎声一连串地响起,尘土飞扬中,江绪终于感受到了外头冰凉而湿润的风。
下雨了?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干燥的地面,又抬起头看向碧蓝到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穹,瞬间便被远处的霞光吸引了视线。
这是发生了何事?
巨大的卷轴在空中徐徐展开,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篆文,同时有一道空灵的,分不出男女的声音自天穹之上的更远处传来:
“万物有灵,万灵皆为天之子女,今建木长成,都广之野重现凡世,凡为此界生灵,有志得道者,均可一试。”
江绪听到最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将手中剑握得更紧了些,若他没理解错的话,这话中的意思是天下万物都能前往都广之野参与祭天大典。
不对,不只是参与大典,是所有生灵都能攀爬天梯,去追求世间最至高无上的通天大道。
“怎么可能?”他轻声自语着,摇了摇头,“都广之野向来只有人修可以进入,况且建木此时离长成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更不用说,能攀爬建木的只有严绥一人。
思及此,江绪心中的荒谬感愈发强烈,上一世的祭天大典是在十一月下旬的时候,他仍清楚地记得,如此多想要攀登建木的人中,只有严绥能毫发无损地碰到那颗传说中的登天之树。
也就是那一刻,天道之子的身份终于被所有人承认,只可惜那时的严绥并未拥有攀登完全部天梯的修为,行了大半便迫不得已地重新回到了祭坛上。
所幸建木会在都广之野上屹立许多年,江绪想,若是没记错的话,在自己死去的那年,简楼子等人已经开始筹备第二次的祭天大典了。
时间似乎是定在了次年的春天。
那时的严绥有攀爬完建木的实力了吗?
他想着,忍不住有些惋惜。
也不知那会是何等的盛况,只可惜……
我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了。
攀登至建木顶端之人必须道心圆满,劫难全消。
而严绥的无情道,必须用他江绪的爱与死来打磨完满。
岁迟
还是忍不住对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深夜emo.jpg)
第30章 忏悔
城楼之上,程阎在长久的震惊后不可置信地呢喃:“不可能吧?天道的意思是……都广之野谁都能进?”
理智令他没在这时候说出“开玩笑”这几个字,不过从他与雅对视的眼神中明显能读出这意思,寂静在天地间蔓延,许久之后,人群中有声音弱弱道:
“可每回的祭天大典,各宗都是有人数限制的啊。”
这话顿时激起无数的议论,嗡嗡声瞬间不绝于耳,唯独站在最前方的几人始终沉默,严绥始终保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在所有人都在看卷轴时,他一直在跟天穹上的九彩霞光对视着。
很熟悉的场景,他想,几千年前自己提着仍在滴血的剑站在云端之上时,这霞光也是同样的神圣而平和。
“……劫数圆满,道心明澈,”那道宏大的声如钟鼓在耳边齐鸣,“当享万代香火,护此界太平无忧……”
于是他顺从着那声音,往霞光中踏去,他的脚下是芸芸众生,祭坛上犹是温热的柔软躯体大睁着眼,洁白的狐耳被泥泞弄得脏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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