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发觉话头被自己带得有些许沉重,略微生硬地转了一下,道:“再说,白大人给在下找的身份,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参加春闱,平白得了个官当,我也不亏。”
“好。”白秉臣深深看了他一眼,比起上次在沧州的一面,眼前这个书生平白多了几分豪气和胆识来,看着也成熟看了许多,可他还是忍不住嘱托道:“进城之后多加小心,若是不方便传递消息,便安心蛰伏,不要因为急功近利而冒进,暴露了身份。到时候梅大人会在外头接应你,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发出暗号后自行在城中躲避,一切皆以自身安全为先。”
谢怀德应了,白秉臣便回去寻合适的身份。
白秉臣手上是有一些因病或者是意外而死的官员身份,一些原本是他的旧部,丢了性命之后,白秉臣没有削去他们在户部的名字,暗中搭建了一份完整详细的人网,便于线人更换身份隐匿。
这份人网十分隐蔽,除了白秉臣,无第二个人知晓。他从中挑了许久,才选出一个小吏来。小吏原名谢显,春闱中选后还未得官职加封,因母亲病逝而回乡守孝三年,守孝期间病逝。
谢显的身份简单,官途也干净,没什么官场上的人见过他。白秉臣当年留着谢显的户籍,便在户部一直登记的是他在祖籍养病,暂不启用。如今正好延续这个借口,假装他被调往平都,受任后前往南阳慰问。
谢显家中人关系也简单,父母双亡,同族人又几乎没有来往,唯有一个读书时就相伴在侧的妻子。他的妻子如今倒还是在原籍一个人住着,深居简出的,没有什么亲戚往来,而谢显中考时,妻子患病在客栈中,因此也没有什么见过她的同窗。
如今谢怀德顶着谢玄的名头,就是还差一个扮做谢玄妻子的人。白秉臣私下里是想要程念假扮的,虽然上次只在和章淮柳会面时匆匆瞥了一眼,可见程念这样一个警惕的江湖人都敢把自己的后背露在谢怀德的面前,白秉臣便知道他们这不仅仅救了章淮柳之后才认识的。
越是熟络的人,扮演起来才越能少些破绽。可他已经将谢怀德拖下水来,白秉臣实在没有要拉一个姑娘也下险境的意思,况且听梅韶说还欠着这位姑娘的恩情。
因此,白秉臣便在自己的暗卫中挑了几个和谢怀德年龄相仿的女子,送去府上教导嬷嬷那里练着,洗一洗她们身上的杀伐气,以便最后让谢怀德自己选一个合得来的下南阳。
谁知还未到出发的时候,程念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趁着他和谢怀德说些谢显祖籍的风物,闯了进来逼问谢怀德是否要涉险下南阳。
白秉臣见状有些尴尬,刚想出去避避嫌,却被程念叫住了,说自己愿意陪着谢怀德南下,谢怀德的脸色当时便有些难看。
“再绝世的武功,在南阳侯的地皮上也是施展不开,你需要的,是一个能保证你的安全,时时刻刻都可以带着你逃出去的人,这儿有这个本事的,只有我。”程念直截了当地点出了自己的优势,又补了一句,“何况我答应了王大哥,要护着你平安回去。”
谢怀德原本还略带薄怒的脸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垮了下去,略略垂着头,不说话了。
白秉臣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王大哥是谁,再连着他们的话,心中一凛,便知那人定是在来平都的路上凶多吉少。难怪谢怀德看着心思深沉了些,也不似原来那般不谙世事了。
白秉臣也是听过飞仙门独步天下的轻功的,程念的一番说辞委实让他有些心动,可决定与否,还得听谢怀德的主意,旁人都不能做得了这个主。
谢怀德沉默了半晌,终是抬起头来,用澄澈的目光看着程念,道:“三个约定。入南阳后,不轻易暴露武功,少和南阳侯一行人正面接触,遇事先保全自己。你若是答应我,我便带你一同去。”
“好。”程念爽利地应了。
三月十六的早朝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大事。
朝堂上的人已经习惯梅韶这段时日整归晋西势力,时常不在平都,而在他们下朝归府,昏昏欲睡的路上,一辆简朴的马车擦肩而过,与他们背道而驰。
马车上坐着久未入官场的谢显和他的夫人蒙氏,带着安抚南阳侯的恩旨,往南门驶去。
而在五日后,长公主殿下以凌将军未亡人之名,称当朝右相白秉臣决策失误,致使苄州失守,申城惨状,凌澈、江曦月身首异处而死。张九岱见状极力打压,帝亦不悦,革白秉臣右相之位,命其在府禁闭,日日佛堂跪经,以慰将士之灵,不得见客,不得参与朝政,手中之权尽数拨去,白秉臣状如庶人。
自此,朝堂无张白两党相争,朝中大小官员,九成皆拜张九岱为百官之首。
由/公/众/号/风/吹/皮/皮/凉/分/享/
第150章 遇孙哲
约莫一月,谢显的马车停在了平东之外。
或是早就受了任和钰的示意,谢显这次通过城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恪守着封地有别的准则,在平东的地界,谢显没有见到任何南阳侯派来的人。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闵州边界,谢显刚到驿馆门口,迎面便是一个笑脸。
谢显蒙了一下,这可是他在平东地界的驿馆都没有的待遇,他垂眼看了一眼来人的官服,是县令服制,便没有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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